話剛說罷,許卓君便輕輕攏眉。她本就生得高冷,做出這幅姿態,輕易地便讓人覺得許卓君對元瀅瀅不滿。但許卓君只是在想,元瀅瀅方才幫過她,她此時說出這番話,好似在兩人之間畫出楚河漢街,是否太過不妥當。
但元瀅瀅絲毫沒有被怠慢輕視的不快,她眼眸微軟,語氣輕松地答應著。
“好啊。”
觸感松軟,散發著淡雅香氣的被褥,讓元瀅瀅不禁將身子埋了進去。元瀅瀅不知,這被褥所用的布料,是不是那秀女不惜爭執,也要用上的蘇繡,還是比蘇繡高上一等的布料。元瀅瀅只覺得,若不是她來選秀,此生都不會用上此等好料子。
元瀅瀅褪去外衫,只著單薄的素色里衣。她將自己裹緊在綿軟的被褥中,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待元瀅瀅厭倦了被褥,便撩開帷帳,正看到了許卓君換藥的模樣——許卓君臉頰纏繞的白布被解開,露出青黑的痕跡。
她原本白皙光滑的臉頰,徹底被毀掉,青黑痕跡從她的額心,蔓延之下顎,瞧著極其駭人。元瀅瀅輕撫著xiong口,顯然被這幅模樣嚇到了。
許卓君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她左右兩邊臉,一邊是清冷姿態的美人,一邊是毫無可取之處的丑陋。
“很丑?”
元瀅瀅頷首,緩步走到了許卓君身旁,在蒲團上坐下。
許卓君微微一怔:“我以為,你會出聲寬慰我,說不丑的。”
元瀅瀅揚起手臂,綿軟的掌心便貼在了許卓君的臉頰。她撫摸著被毒蟲咬過的半邊臉,只覺得觸手光滑,可見毒是滲進了肌膚的。
元瀅瀅收回手,黑眸中滿是真摯:“只是半邊臉丑而已,你還有另外半張臉是美麗的,總比兩張臉都變丑,要好上許多。”
元瀅瀅實在不會寬慰旁人,但許卓君聽到這話,心情卻難得松快了許多。
兩人同乘了兩日,逐漸相熟。許卓君發現元瀅瀅性情單純,雖言語交談之中,可以瞥見她的欲望,但許卓君并不反感。對于一個未曾見過面的皇帝,如此耗費心機地進京選秀,定然是有所圖謀的。比如元瀅瀅,是為了京城的奢華,而她也是另有所圖。
經過雕刻著祥云紋路的馬車時,方寒月不緊放緩了腳步。她抬首,卻只能看到緊閉的窗戶。方寒月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知元瀅瀅拒絕自己,是理所應當之事。若是易地而處,元瀅瀅百般哀求,方寒月也不會因此松口。但方寒月雖然明白,心中卻還是不是滋味。
自從元瀅瀅離開后,同行的秀女待方寒月越發不善。她們頤指氣使,指揮著方寒月做這做那。方寒月為了不招惹事端,只好捏著鼻子一一照做。可秀女們并未見好就收,反而越發自然地差遣起方寒月,連取飯這般的小事,都不愿親自前來,而讓方寒月一并取回。
方寒月取飯回來,便見到秀女們聚在一處,說著許卓君運氣如此之好,碰巧路上遇到了擅長解毒的游醫,想必她那張臉,很快就能恢復如初。
方寒月攥緊食盒,對于許卓君的面容并不關心,只是在想,許卓君容貌恢復之后,元瀅瀅還會繼續和她同乘嗎。
寂靜無人的夜晚,一只纖細的手臂靠近馬車,掀開車簾的一角,試圖故技重施將毒蟲放進許卓君的馬車。只是她還未松手,手腕便被人牢牢禁錮。石秀女面帶驚詫地抬首,對上許卓君青黑的半張臉,呼吸頓時一窒。
許卓君冷冷一甩,石秀女便身形踉蹌,摔倒在地面。
“說,是何人指使你的。”
元瀅瀅的烏眸朦朧,她本要正常安寢,卻被許卓君喚醒,只說今晚要捉壞人。夜里偏冷,元瀅瀅的身上,裹著許卓君的一件兔毛薄裘,越發襯得她臉頰細白。
眾人披著衣裳匆匆趕來,面對如此多雙的眼睛,石秀女自然不肯承認,辯稱自己只是途徑馬車而已,不知為何許卓君要突然發作。
許卓君唇角扯出冷笑,她用帕子包著沒來得及丟進去馬車的毒蟲,一把鉗制住石秀女的下頜,語氣森冷:“你不必來這些彎彎繞繞,若是不說,便讓這毒蟲進入你的腹部,同你作伴。”
石秀女嚇得渾身戰栗。許卓君不過是被毒蟲咬了一口,便臉頰青黑。若是毒蟲進入體內,不知要把人折磨成何等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