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羨之貿(mào)然開口,只會給元瀅瀅招惹禍端。
殷羨之便恢復(fù)了往日里的恭敬,拱手道:“全聽父親安排?!?/p>
……
見過皇帝后,殷羨之跟著太監(jiān),走過狹長的甬道,上方傳來悠揚的笛子聲音,帶著初學(xué)者的稚嫩生澀,卻莫名吸引殷羨之的注意力。
他開口問道:“這是……宮中女眷?”
或許是小宮女們玩鬧,偶爾生起的吹笛興致。
太監(jiān)含笑道:“并非是宮中女眷。是那些進宮參選花神的女郎們,不知是誰,弄來一只碧綠玉笛,眾人便爭搶著要吹。旁人吹的笛子聲音,小的可能分辨不出。可是這聲笛聲,小的卻能分辨出,是哪個女郎吹奏的?!?/p>
殷羨之心頭微動,那個名字幾乎要從唇齒中吐出,他卻不能說,只是淺笑道:“是哪個?”
“正是元氏女。她吹奏玉笛技藝生疏,宛如三四歲孩童。底下人都說,元氏女的笛聲,在眾多女郎中最不精妙,可小的卻喜歡的緊。旁的女郎的笛聲,我聽不懂。唯獨元氏女的笛聲,我聽罷便心中暢快,因而只需一耳,就能輕易認出?!?/p>
太監(jiān)本就是圓臉,說此話時臉頰帶笑,看著更是討喜,殷羨之也不禁舒展了眉眼。
走出甬道,殷羨之還能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笛聲,他想象著元瀅瀅吹笛時的模樣神態(tài),幻想著若是自己在她的身側(cè),定然能握住她輕軟的柔荑,與她合奏一曲。
只是,笛聲漸漸停下,甬道外一片寂靜。殷羨之的臉上,重新恢復(fù)了往日里端莊持禮的神態(tài)。他朝著約定好的地方走去,今日,他要見余生相伴的妻子。
對方是一位模樣端莊的女郎,身份高貴,進退有禮。殷羨之挑不出半點毛病,他稍一抬眸,便能看到女郎看向自己時,眸中閃過的細碎光芒。
即使殷丞相對殷羨之,沒有太多的父子情意,但選中這樣的女郎,也足夠可見殷丞相用了心思。
他可能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卻是一個慧眼如炬的掌權(quán)者。
殷羨之應(yīng)該滿意,早在母親離開人世,殷丞相待他日益冷漠之時,他就謀劃好了一切。沒有人可以坐享其成,至少殷羨之不可以。他若是什么都不去做,成為真正表里如一的君子,那等待他的,只能是成為一堆骸骨的命運。
他從不覺得自己心狠,他不過是技高一籌,將所有的籌碼拉到自己身邊。殷丞相年紀大了,其余孩子個個不中用,他只能仰仗殷羨之。無論殷丞相是不是想過,將殷羨之當(dāng)成棄子,他如今只能用他所擁有的一切,替這個兒子籌謀打算。不然,殷丞相生前可以做風(fēng)光無限的丞相,死后卻只能看著家族凋零,逐漸破敗。把自己當(dāng)成棋子時,殷羨之就已經(jīng)想清楚了,他日后會迎娶一個完美無缺的妻子,平淡而安穩(wěn)地度過余生。
但此刻,殷羨之握著茶盞的手指收攏,他難以克制地想著,他當(dāng)真要這樣的一生嗎。
——權(quán)勢在握,無趣至極。
殷羨之突然想到元瀅瀅那雙晶瑩瀲滟的眼眸,帶著香氣的細軟腰肢。
他打斷對面女郎的話:“抱歉,我已有心悅之人?!?/p>
女郎心情大起大落,但見殷羨之如實以告,并沒有想著待她進門后,再養(yǎng)著心上人做妾室,心中稍感安慰,更覺殷羨之表里如一,君子坦蕩。
殷羨之走下樓去,他清楚自己今日所言會招致多大的麻煩,但他心中并無多少悔意。
歸家時,殷羨之手中拿著一只青白玉長笛,觸覺溫潤,白綠相間,煞是好看。
殷丞相面色陰沉,他已經(jīng)得知,殷羨之以“已有心上人”,婉拒了這門婚事。他心口發(fā)堵,繼室生的幾個孩子,均是不中用的,不是從駿馬跌落跌斷了腿,便是被人算計傷了身子,縱然他們身子健全,也是頭腦簡單,不堪重任。唯一有他的風(fēng)范的殷羨之,恭敬順從了十幾年,卻突然間起了違抗的心思。
“跪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