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敘輕咳一聲,元瀅瀅的注意力當即被他引去。見他面色微白,問道可是身體不適。遲敘搖頭,又緩緩點頭:“應是未進粥飯,在外面吹了太久的風,一時著了涼,不打緊的。”
骨子里的習慣難以改變。元瀅瀅總是會格外關注遲敘的身子,見他稍有不適就提心吊膽。她同遲敘做夫妻的一世,聽多了科舉考試熬人,有個強健的身體才能撐過去。元瀅瀅便注重給遲敘補身子。她下廚只會浪費食物,便常常是她買來肉菜,由遲敘來做。熬雞湯,蒸雞蛋,做排骨燉肉……個個是滋養身子的菜肴。明明是為遲敘補身,大部分飯菜卻進了元瀅瀅的肚子——雞湯遲敘只喝一碗,另吃兩塊雞肉,兩只雞腿全給了元瀅瀅。蒸雞蛋是遲敘一碗,元瀅瀅兩碗。經過補身子這一遭,遲敘的身子是否康健許多,元瀅瀅不知,但她的氣色紅潤,旁人看了竟覺得比出嫁前還要好,便嘖嘖稱奇,說別人下嫁都是吃盡苦頭,直將自己變成面黃肌瘦,肌膚粗糙的模樣,可元瀅瀅卻氣色一天比一天好。
元瀅瀅不知其中緣由,只當她作為陪襯都養的如此好,那遲敘的身子定然養的更好。
聽罷遲敘所言,元瀅瀅神色慌亂,她忙翻看廚房有沒有生姜冰糖,好給遲敘熬水發汗。遲敘忙呼不用,他只是凍著了,屋子既有火爐,他暖一會兒便能恢復,元瀅瀅氣他不把自己的身子當回事,責怪道:“把身子熬壞了,你還念什么書,考什么試,你竟還沒有我懂呢。”
聽到她的斥責聲,遲敘不覺面子受損,反而心底涌現出異樣之感,像被爐子燙了一下,微微發暖。
尋到了生姜冰糖,元瀅瀅拿到廚房,卻看著鐵鍋發呆。她嫁給呂西翎,吃穿用度有仆婦伺候,事事不用親自動手做。嫁給遲敘,為了不浪費銀錢買來的肉和菜,更是遲敘下廚,沒讓她動過菜刀。兩世都沒做過飯菜的元瀅瀅,見了廚房竟覺得陌生。呂西翎跟來了廚房,他要瞧瞧元瀅瀅給遲敘做出什么東西,卻看到她一臉呆愣的表情。
元瀅瀅軟聲哀求,呂西翎眼角抽動,咬牙切齒道:“你是說,要我給那個書呆子做姜茶喝,他也配!”
呂西翎恨不得把遲敘立刻趕出去,怎么可能給他煮茶喝。何況,連呂皇商都沒有吃過他做的飯。
元瀅瀅眨動眼睫,試圖讓他心軟:“你若是不做,便只能我來做了。”
她拿起菜刀,對著生姜切下,生疏的模樣令人看了心驚。呂西翎本不欲理會,他才不會給討厭的人做飯。但看元瀅瀅這副模樣,他終于忍不住,把菜刀從她手中奪過。
“你怎么能笨成這副樣子!”
呂西翎應當放任不管,他也本打算如此做。但元瀅瀅切姜片的手法太過拙劣,看的他眼皮直跳,唯恐一個不留神她就要切到手指。
呂西翎終于忍受不住咚咚咚亂切一通的聲音,他推著元瀅瀅,讓她站遠點。元瀅瀅微低著腰,看他神色,聲音得意:“我就知道你會心軟。”
“哼,我只是看不過眼。你把菜板子切壞了,又要從賬上出錢買一個新的。”
元瀅瀅才不信他的話。堂堂呂家少東家,會為了一個菜板親自洗手作羹湯,和任何一個人解釋對方都不會相信。
呂西翎皺眉,拈起一只姜片,疑惑元瀅瀅是如何動刀才能切出這副模樣。他雖從元瀅瀅手中接過煮茶的差事,卻不想白白便宜了遲敘。他將生姜當做了遲敘,帶著憤怒落刀,切的震天響。元瀅瀅捂住耳朵,腹誹呂西翎還嫌棄她,明明他切菜的聲音更大。
伙計跑到廚房,低聲提醒道,客人聽到切菜聲音,以為呂西翎在廚房砍骨頭,心里發慌便遣他來知會一聲,可否小聲點。呂西翎舉起刀,說著知道了,他再落刀時的動靜小了許多。
盡管呂西翎想故意做不好,把姜片切的大一塊小一塊,但姜茶太容易做,他根本沒法子讓遲敘多吃點苦頭。
呂西翎看向黃澄澄的冰糖,頓時來了主意。他將姜茶煮好,倒進碗里。元瀅瀅彎腰靠近,辛辣味道撲鼻。她捂住臉,感覺味道奇怪。
“太辣了點。”
呂西翎反駁:“姜茶本就辣,辣才能發汗。”
元瀅瀅覺得有理,讓呂西翎給她留出一碗,她也想喝。呂西翎手下一頓,應了聲好。他把盛的滿滿的姜茶遞給伙計,讓他拿給遲敘。元瀅瀅的姜茶是用小瓷碗裝著,呂西翎趁她不注意,往碗里丟了一把碾碎的黃冰糖。
元瀅瀅以為味道會難以入口,但竟出奇的不錯,辛辣有之,但更多的是甜味。元瀅瀅方知剛才是誤會了呂西翎,以為他故意做難喝的姜茶折騰遲敘,現在看來竟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聞言,呂西翎摸摸鼻子,理直氣壯道:“你知道就好。我可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拿一碗姜茶報復他。”
遲敘接過姜茶,略一皺眉。他看到元瀅瀅同樣捧著姜茶走來,呂西翎表情戲謔。遲敘猶豫地喝下一口,頓覺辛辣味道充斥整個喉嚨,他連連咳嗽,臉頰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