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偌大候府該有的風光總要有,只是外表瞧著富貴,內里卻一團糟。小侯爺再無之前的瀟灑日子,每次想要灑脫一番時,被賬房悄聲告訴,賬面已支不出來銀錢,害的他屢次敗興。扶正后,姨娘自然不再如同過去一般關心陸有儀的兒子女兒。候府的爵位,家中財產,她通通要爭。陸有儀在時,兒子每月都要做幾身織錦袍子,姨娘以削減府內開支為由減了此項。先是少做衣服,后是更換上身用的布料,改為次等。當兒子被人戳破他身上所穿衣袍,所縫金線以次充好時,他漲紅臉頰,丟了臉面。兒子回府同姨娘大吵一架,沒爭回半點好處,反遭姨娘在小侯爺面前告了一狀。
女兒嫁作人婦,有候府撐腰,她底氣十足,雖同丈夫感情平淡,但從未受過委屈。自從陸有儀故去,她便一心擺脫身上某夫人的名號。她閨閣時的情郎一往情深,不嫌她二嫁。女兒如愿以償,和離之后很快再嫁。新夫君和顏悅色,只是常常在她面前訴苦,說家中銀兩短缺,又道仕途不順,要岳父大力扶持。但候府衰落,女兒漸漸滿足不得新夫君的要求,溫柔面孔變得不耐,夫妻三日一吵,再不復平日里的恩愛甜蜜。
昔日陸有儀在時,人人皆怨她恨她。現如今她故去,丈夫兒女才回憶起她的好,站在她靈牌前追憶過去。
夢中,陸有儀眼看他們落淚,心里一片平靜,沒有大仇得報之感,而是生厭。她已想的清楚明白,前世的結局非她之錯。如今獲得新生,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陸有儀既然不在乎,他們如何痛哭后悔當然同她無關。
醒來時,陸有儀耳清目明,極有精神。她同元瀅瀅逛了京城有名的宅院,感慨一番寬闊恢宏,相攜離開。
鄉紳向元瀅瀅獻殷勤,奉上嶄新的綢緞料子,元瀅瀅卻是不收。她并非來者不拒,有人給什么東西她便輕易收下,顯得她如此好糊弄。元瀅瀅心想成了狀元夫人,再好的衣服料子說一聲便有了,何必承鄉紳的情。她能住更好的房間已經足夠,承情太多,到時候騎虎難下,不允諾鄉紳好處怕是不行的。
元瀅瀅拒絕了鄉紳,看他走后,便轉身對陸有儀道:“顏色太丑。若是好看一點,我定然不舍,只是那等顏色,我一眼不想多看。”
陸有儀笑言,難怪元瀅瀅拒絕的干脆利落,原來最終癥結在這里。
到了風格,但遲敘總不至于榜上無名。
杜秀才心中疑惑,再抬眸看到元瀅瀅一副天塌的模樣。杜秀才攏眉,他向來不會安慰人,陸有儀遇到為難的事情只獨自思慮,并不同他講。杜秀才吞吞吐吐,才說出一句:“沒中了還有下次。要遲敘好生準備,三年后再考。”
元瀅瀅身形一顫,想到還要等三年,心中苦澀。三年以后,若是遲敘再不中又當如何。元瀅瀅只覺茫然,丟下杜秀才一人走回了客棧。
元瀅瀅待在房中未曾出門。杜秀才將所有事情告訴了陸有儀。她深知元瀅瀅將遲敘考試一事看得格外重,必定大受打擊。陸有儀便攜了點心前去看望,元瀅瀅沒應聲。陸有儀要再敲門,客棧同住的書生夫人站定,取笑道:“平日里張狂成什么模樣,本以為她夫君是個出息的,不曾想只是嘴上功夫了得,實際夫妻兩個都是草包,中看不中用。你如今已是舉人夫人,何必和這種人扯上關系。”
陸有儀蹙眉。
那夫人恍然大悟道:“你總同她在一處,定然受了不少委屈,看她失意,特來取笑的罷。”
她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看得陸有儀眉頭皺緊,欲待解釋,門卻開了。
“瀅瀅……”
元瀅瀅看了兩人,冷哼一聲,隨即重重關上門。
陸有儀知道,她誤會了自己,以為真如同書生夫人所說,她特意登門是為了嘲笑,笑她說了大話難以收場。
元瀅瀅將怒氣發泄在遲敘身上,怨他為何沒得中。遲敘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化作一句輕嘆。
“我尚且年輕,還有機會,你莫要心急……”
元瀅瀅如何不急。
聽遲敘所言,這次考試他怕是失利了。于遲敘而言只是一場考試,可在元瀅瀅心中,便是往她臉上狠狠拍了一掌。她心中明白,依照陸有儀的品行,她不可能前來嘲笑。但周圍之人中嗤笑元瀅瀅的不在少數。她丟了面子事小,令她無法接受的是,重來一次,她仍舊選錯了夫君。
元瀅瀅以雙手掩面,心道挑選夫君怎么如此不易。選家中富貴可以直接享清福的不行,選才學出眾能做大官的也不行,她究竟該如何抉擇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