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原進宮拜訪,卻沒見宣陽帝姬的面就匆忙離開,宣陽帝姬覺得臉上無光,對待婚事越發敷衍懈怠。帝王看不過去,便讓朝華帝姬代為操持,命其他帝姬閑來有空,多去陪伴開解宣陽帝姬。
宣陽帝姬和裕真帝姬年紀相仿,不過性子一動一靜。宣陽帝姬活潑好動,裕真帝姬恬靜沉穩。無論宣陽帝姬抱怨什么,裕真帝姬都安靜聽著,偶爾附和兩聲,并不多話。宣陽帝姬把心中的不痛快說了出來,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想她本來就討厭王希原,不該對他報有幻想。既然成親無法避免,那就把王希原當作空氣罷了。
裕真帝姬深以為然,讓宣陽帝姬好生挑選大婚喜服,無論所嫁之人是誰,都合該裝扮漂亮。
宣陽帝姬拉著裕真帝姬的手,正要看繡娘縫制的喜服,自從帝王賜婚,她只顧得上和王希原鬧別扭,連喜服長得何等模樣都沒有見過。
忽然有宮女來報,對著裕真帝姬欲言又止。眼看著宣陽帝姬在面前,裕真帝姬微微皺眉:“宣陽姐姐不是外人,有什么話直接說就是,何必遮掩。”
宮女只好坦言道:“是秦質子求見。”
裕真帝姬眉眼中浮現疲倦神色:“不見。你隨意找個借口回絕他就好。”
宮女領命而去。
宣陽帝姬開口問道:“是趙國質子秦雪冷?”
“正是。”
宣陽帝姬笑道:“這位秦質子來了有數十年,早就聽聞他在孩童時便護著妹妹,寧愿傷了自己,也不愿損傷妹妹一根頭發絲,可見他待妹妹的情義。只是這身份……倘若他能夠順利回到趙國,以國君的身份迎娶妹妹倒是好。但若是他回不去,區區一個質子怎么能肖想我朝帝姬。”
如今諸國并列,為了結成聯盟,彼此相安無事不發兵打仗,就將國君的兒子送到聯盟國做質子,而秦雪冷便是趙國送來的質子。聽聞國君夫人生秦雪冷時難產,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且生了他以后便再難有孕,國君夫人從此恨極了秦雪冷,在他出生到送到他國做質子,和他相見不足十面。秦雪冷被當作棄子送來,本朝雖然不至于在吃食穿用上虧待他,但也不會供奉他。秦雪冷被安置在偏遠寢宮,鮮少有人經過,吃穿用度都是普通標準,比宮女好一點,但遠遠比不上皇宮的帝姬皇子。
秦雪冷最初日子過得還好,因為他質子的身份,宮人待他算得上恭敬。只是時間久了,國君幾次相聚,趙國國君仿佛遺忘了秦雪冷,只字未提他的日子如何。宮人們便明白秦雪冷的地位,開始減少他的炭火飯菜,拿次等布料縫制的衣服給他穿。此后越發變本加厲,宮人們在主子們身上受了氣,便發泄在秦雪冷身上。
宮人們看到出身尊貴的秦雪冷倒在地上,蜷縮在抱著腦袋的可憐的模樣,便覺得心中暢快。
裕真帝姬遇見過一次秦雪冷遭受欺負,她出聲為秦雪冷解圍,但沒有好心到拯救秦雪冷的地步。可秦雪冷之后好似遇見了好心人,欺辱過他的宮人非死即傷,他恢復了平靜的生活,甚至得了帝王青睞,準他能夠在宮中任意行走。
秦雪冷便黏上了裕真帝姬。
裕真帝姬以為,秦雪冷是認錯了救命恩人,以為是她懲治了害過秦雪冷的宮人。裕真帝姬本想解釋,但她看到了干凈的、臉上不掛傷的秦雪冷,他人如其名,純凈的像一捧白雪,笑起來如同積雪融化。裕真帝姬忽然就說不出真相,索性把所有的恩情認下。
少年時,秦雪冷的模樣稱得上一句俊美,到了加冠時,他的容貌無法用簡單的幾個詞語形容。有秦雪冷在身側,裕真帝姬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人側目而視。她越發說不出真相,好在許多年過去,秦雪冷真正的救命恩人沒有冒頭的跡象,裕真帝姬心安理得地做著秦雪冷的“恩人”。
秦雪冷并非一直聽話,每次他忤逆了裕真帝姬的心意,她便會拿出當年的恩情警告秦雪冷。
“當初如果沒有我出手懲戒,你早就死在宮人們手里。”
秦雪冷便不再爭,只用一雙宛如被雪水浸泡過的清明眼睛,目光悠悠地注視著裕真帝姬。
可相處的日子久了,裕真帝姬發覺,秦雪冷除了有一張驚艷眾人的臉蛋,性子令人難以忍受——比如秦雪冷過于黏人,他會把同裕真帝姬見面的時辰記得清楚,一日至少要見上一面,否則就會捂著xiong口喊疼。又比如,裕真帝姬性子安靜,秦雪冷比她更安靜,兩人待在一處沉默不說話,讓裕真帝姬覺得不自在。
兩三年前,裕真帝姬斷言自己會嫁給秦雪冷,畢竟除了他,她誰都看不上眼。但現在,裕真帝姬卻想要躲著秦雪冷,因為他的無趣,和時時刻刻都在待在一起的占有欲。
宣陽帝姬許久未曾見過秦雪冷,她從未見過裕真帝姬露出如此豐富的神態。裕真帝姬向來是沉默安靜的,而此刻她卻擰著眉,唇角下抿。
宣陽帝姬有了好奇心,想要出殿門見秦雪冷一面。她不顧裕真帝姬的阻攔,緩緩起身。裕真帝姬沒有跟著前去,她心中煩悶,不想看到秦雪冷,恐怕一露面就會被秦雪冷纏上,便索性待在殿內不出去。
宮女正在同秦雪冷解釋,說裕真帝姬有事離宮,不在殿中。她說的敷衍,明眼人一聽就知道是托辭。秦雪冷卻沒有挪動腳步,仍舊站在原地,聲音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