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白不愿再聽,元瀅瀅顯然沒有察覺到,她每說出一句話,都是更為深刻地證明了,江暮白僅僅是替代而已。
“隨夫人,我不是隨席玉,我姓江名暮白,二歲啟智,五歲入私塾,一十二歲中了秀才……我有和隨席玉截然不同的人生,我不是他。”
江暮白伸手撫過鼻側的小痣,沉聲道:“或許這顆痣生的不對,讓你把我錯認成了隨席玉。無妨,不過一顆痣而已,除掉便是。”
他說的輕巧隨意,元瀅瀅聽著膽顫心驚,沒了這顆痣,江暮白和隨席玉的相似便去了五分。元瀅瀅幾乎是下意識地阻止道:“不要——”
江暮白冷眼看她,眼底浮現出淡淡的嘲弄,不是對著元瀅瀅的,是對著他自己。
“夫人,你是隨席玉的夫人,卻不是我的夫人。這紅痣生在我的身上,縱然我剜去了,也無需夫人頷首同意。”
說罷,江暮白便轉身離開,他腳步匆匆,身影消瘦孤寂。
雷鳴聲驚醒了神思不屬的元瀅瀅,她趴在窗戶旁,看著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地。江暮白孤身前來,未曾帶傘,如此走回府去,定然要淋shi了。
元瀅瀅撐起油紙傘,手中又拿了一把,朝著江暮白的方向追去。
因著大雨磅礴,路上不見行人,元瀅瀅隔著雨幕望見了江暮白的身影。他仿佛無知無覺的木偶,如此大的雨竟不知尋個屋檐避避,徒然站在雨水底下。
元瀅瀅踩過水洼,站在江暮白面前揚起手臂,試圖替江暮白遮擋雨水。
江暮白渾身上下都被浸shi,他的眼睫懸掛著圓潤的水珠,臉色發白,瞧著一副快要破碎的可憐模樣。但江暮白此時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模樣有如何脆弱,他將元瀅瀅舉起的傘,推回到她的頭頂。
連江暮白的聲音,都沾染了雨水的潮shi陰冷。
“即使淋了雨,纏綿病榻的也是我江暮白,不是夫人心中惦念的隨席玉。所以,夫人不必理會我。”
若叫元瀅瀅眼睜睜地看著江暮白淋雨,她心中不忍。元瀅瀅伸長手臂,把油紙傘朝著江暮白的方向遞過去,不曾想江暮白側身一躲,地面shi滑,元瀅瀅沒站穩,便跌倒在水窩中。
江暮白神色微僵,他盡力不將目光落在元瀅瀅身上。面前的女子雖美,卻把他當做了亡夫的慰藉,他全然不知,還一頭栽了進去。江暮白并非全無自尊之人,被人如此對待還要對元瀅瀅千依百順。此時,他應該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至于元瀅瀅如何,他無需理會。
但江暮白的遲疑,沒有堅持許久。他終究是彎下身子,將元瀅瀅屈身抱起。江暮白的身上shi透,元瀅瀅的衣裙帶著泥濘,可兩人全然不在意。元瀅瀅倒地時,那把油紙傘破了一個大口,已經不能用了,還好元瀅瀅多帶了一把。
“撐開。”
聽到江暮白的話,元瀅瀅將油紙傘打開,撐在兩人的頭頂。
江暮白聲音冷若寒冰,再不似平日里的溫和:“顧著你自己,不要管我。”
元瀅瀅怯生生地收回手,徒留江暮白的半個肩膀露在雨水中。
這樣冷情的江暮白,越發像極了平日里的隨席玉。只是,隨席玉從未用過這般冰冷的語氣對元瀅瀅說話。
元瀅瀅聽了心中難過,她說不清楚是因為江暮白生氣難受,還是為了江暮白頂著和隨席玉相似的臉對她冷漠,讓自己恍惚想起隨席玉和她置氣而傷心。
懷中的美人嚶嚶啜泣,似貓兒的爪子撥弄著江暮白的心,沙沙癢癢的。江暮白側眸,看到元瀅瀅眼中包著的淚珠,心中發沉。他竟然下意識地想要抬手擦去,但江暮白強迫自己冷下心來。這個女子,方才還把他當做隨席玉的替代,如今他親自擦淚,豈不是自甘下賤。
江暮白不會輕易原諒了元瀅瀅,抱她回家,已經是讓步,至于更多的退讓,江暮白絕不會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