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瑄將她攔腰抱起,放在了床榻上。
桓瑄本就不是多管閑事的性子,他來到此處便是受姐姐桓冉的托付。如今事情了結(jié),桓瑄便應(yīng)該立刻離去,至于元瀅瀅的桃色緋聞,桓瑄不愿出聲評價,自然不想多加理會。
但桓瑄轉(zhuǎn)身離開時,他的手掌卻被綿軟的柔荑收攏。桓瑄轉(zhuǎn)身看去,那是一只雪白的晃人眼睛的手掌,嫩如豆腐,感覺不到絲毫粗糙,一瞧便是沒有做過粗活的。這在民間的女子中,極其難得。女子要相夫教子,管好家中,便要做膳食,漿洗衣服,維持家中清潔。待這一切都做完了,手掌定然要磨出繭子來。但元瀅瀅的手,看著便知平日里沒有多少勞累。
桓瑄出神地想著,隨席玉定然很寵愛元瀅瀅,才會不舍得讓她做那些粗活,便養(yǎng)出了這樣一雙柔嫩的手。
元瀅瀅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境中的畫面顛二倒四,讓她腦袋發(fā)昏。她先是夢見隨席玉的身影,他輕撫著元瀅瀅的鬢發(fā),說著她清減許多。元瀅瀅又夢見隨席玉臨死時的景象,隨席玉躺在一片山林之間,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樹木間傾瀉的月光,他口中喚著“瀅瀅”。身子的疼痛,讓隨席玉再發(fā)不出其他的聲音,他腦子一片空白,只能憑借本能喊著妻子的名字。
元瀅瀅夢到隨席玉死后,隨氏族人搶走了隨清逸,拿走了所有的銀錢。他們給元瀅瀅冠上了“風(fēng)流”的名號,又在養(yǎng)了隨清逸幾個月后,說隨清逸已經(jīng)被元瀅瀅養(yǎng)壞了性子,行徑粗魯,半點沒有隨席玉的影子。又或許,隨清逸本就不是隨席玉的孩子,是元瀅瀅和其他男子私下里來往而生下的。隨清逸被重新丟回給元瀅瀅,但平日里溫和的孩子,此刻卻變得分外沉默。隨清逸只有聽到別人在議論元瀅瀅時,才會有所反應(yīng),他會紅了眼睛,隨手拿起身旁的長棍、木板,朝著多嘴多舌的人身上打去。隨清逸和隨席玉一般,是難得的讀書好苗子。只是隨席玉離開后,家中再無銀錢,隨清逸便上不起私塾。元瀅瀅心急如焚,便想著和鄰里街坊借來一些銀子。但聞風(fēng)而來的總是心懷不軌的男子,他們對元瀅瀅動手動腳,承諾只要元瀅瀅給了他們一次,便愿意送隨清逸去讀書。
元瀅瀅怎么情愿,只是看著隨清逸越發(fā)沉默的模樣時,她不禁動搖過。
不過是將身子給了別的男子,睜眼閉眼不過匆匆一瞬罷了,便能讓自己和隨清逸過上好日子,有何不可。
但元瀅瀅聽到了外面對自己的議論聲,他們說元瀅瀅的家中,每日出入不少的男子,可見她那副身子,不知道被多少男子擺弄過。
元瀅瀅本就是綿軟的性子,聞言暗自垂淚。旁人如此污蔑她,她若是當(dāng)真做下了這等事情,豈不是讓流言蜚語坐實了。
即使所有人都不相信,元瀅瀅能夠守得住。但在隨席玉死后,元瀅瀅便沒有過別的男子。隨清逸小小年紀(jì),便知道去采摘野菜,學(xué)著侍弄田地瓜果。隨清逸的身子漸長,日子一天天的好起來,元瀅瀅不再去聽外頭傳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
隨清逸到了娶妻的年紀(jì),他生得唇紅齒白,格外能干,即使有一個聲名狼藉的母親,也有許多姑娘情愿嫁給他。隨清逸定了親事,元瀅瀅本以為會苦盡甘來,不料大喜之日,元瀅瀅卻被人捉奸在床。
她細(xì)長筆直的雙腿,如同藤蔓般纏繞在男子的腰間,即使年紀(jì)漸長,但歲月未曾讓她的容顏變得不堪。元瀅瀅媚眼如絲,臉色潮紅地依偎在男子的懷中。
她聽到周圍的驚呼聲音,新娘子喚著“姑父”,又聲音急切地去喚姑姑前來。
面色發(fā)冷的女子走上前來,意圖狠狠地掌摑元瀅瀅。男子將元瀅瀅護(hù)在身下,他身子未著存縷,卻絲毫不自在都無,他伸手捉住那女子的手腕,讓她的巴掌不能揮下。
議論聲紛紛傳進(jìn)元瀅瀅的耳朵里,他們討論起元瀅瀅這些年的水性楊花。沒想到,元瀅瀅竟然如此不甘寂寞,連隨清逸的親事上都按耐不住,勾搭的還是新娘子的姑父。
元瀅瀅不敢去看隨清逸的神色,她想著,有這樣的娘親,隨清逸定然是痛苦的罷。眾人離開后,元瀅瀅麻木地穿戴整齊,她走到隨清逸身旁,說著:“我從來都沒有勾引過旁人。”
說罷,元瀅瀅便跑去了河邊。
她緩緩走進(jìn)河里。
時值早春三月,空氣中帶著輕微的涼意,河水更是冰涼刺骨。
元瀅瀅是怕水的,她在繡坊曾做過漿洗的活兒。那時她不慎落入過水中,險些溺亡,從此便再也不敢靠近水邊。只是現(xiàn)在,元瀅瀅面色怔怔,一步步走進(jìn)水底。
她想著,隨清逸的一切都被毀了。他本應(yīng)該去私塾讀書,依照隨清逸的聰慧,自然可以掙個功名,如今卻只能在田間忙碌。經(jīng)過今日,眾人會嗤笑隨清逸有個這般輕浮的娘親,定然會看他不起,親事自然也不成了。
可是……若是她不在了,這些污穢名聲會不會隨著她一同離開。
清澈的河水在元瀅瀅身旁浮動,意識渙散不清時,元瀅瀅仿佛聽到了隨清逸撕心裂肺的呼喚聲。
“娘親,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