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后,元瀅瀅在繡坊的日子過得不好,每每都向隨席玉哭訴。她沒有旁的朋友,只認識隨席玉一人,便將遇到的煩惱盡數告訴了他。隨席玉從不安慰元瀅瀅,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遞出來一張帕子,供元瀅瀅擦拭眼淚。
元瀅瀅接過帕子,一看到花紋拙劣,便知道是自己繡的,不禁紅了臉頰。
在元瀅瀅又一次哭泣的時候,隨席玉突然道:“繡坊這般苦,你莫要繼續待了,便嫁與我罷。”
看著隨席玉澄明的眼睛,元瀅瀅下意識地頷首同意。
為了將元瀅瀅從繡坊中贖出來,隨席玉花費了一筆不少的銀錢。隨席玉家中并無奉養的長輩,但族老們得知隨席玉要迎娶元瀅瀅,皆是不肯松口答應。
元瀅瀅不知,隨席玉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才能讓族老們松口。她只知道,自己的身后并無娘家可以為她準備嫁妝維持體面,是隨席玉同時備好了聘禮和嫁妝,才沒讓元瀅瀅兩手空空地嫁進隨家,被旁人嗤笑。
想起從前的種種往事,元瀅瀅忽然極其想要見到隨席玉的身影。
不遠處,模糊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元瀅瀅的心口提的高高的,正要開口喚“夫君”。但來人走得近了,卻不是隨席玉,而是之前的報訊人。
報訊人腳步急促,臉色沒有絲毫喜色,而是攏緊眉峰。
馬家媳婦踮起腳尖,朝著后面望去,不見隨席玉的身影,便出聲詢問。
“隨席玉呢?”
“隨舉人……他為了救人,身受重傷,已經……沒了氣息。”
字字句句宛如晴天霹靂般砸在元瀅瀅的身上,她似乎是聽不懂報訊人的意思,又開口問了一遍。
待報訊人說道,隨席玉返程途中,偶遇一官家小姐,馬車傾翻,身旁只有丫鬟陪伴。當時地處荒郊野外,徒留主仆兩人在這里便容易遭遇不測,隨席玉便好心讓兩人搭乘馬車,自己則與車夫同坐在馬車外面。誰知途中涌現出一群人,徑直沖向馬車,隨席玉一介書生抵抗不得,便在爭斗中受了重傷。雖然官家小姐的府衛匆匆趕來,又請來大夫盡力救治,但已是無力回天。
元瀅瀅囁喏著唇瓣,卻連半個字都說不出來。她腳步輕顫,只覺得面前天旋地轉,頓時昏厥過去。
“瀅瀅!”
“娘親!”
驚呼聲響在元瀅瀅的耳側,她聽不真切,只任憑自己跌進黑暗中。
元瀅瀅醒來時,天色黑沉,隨清逸小小的身影正伏在床榻。響動驚醒了隨清逸,他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睛,看到元瀅瀅醒來,頓時喚道:“娘親,你終于醒了。”
隨清逸明亮的眼睛周圍,泛起紅暈,元瀅瀅面露心疼,輕輕地為他揉著。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踉蹌著身子便要起身:“都這個時辰了,夫君應是早已回來。”
隨席玉舟車勞頓,見她躺在軟榻酣睡,定然會嗤笑她懶惰。
隨清逸眼圈的紅意更深,他想要告訴元瀅瀅,爹爹已經故去,尸身都被封進了棺木中,哪里還會見他們。
看著元瀅瀅失魂落魄的模樣,隨清逸連忙起身追了出去。元瀅瀅走到廳堂,見男子身形修長,身上穿的不是隨席玉素愛的竹青顏色,而是一襲燈草色長袍。元瀅瀅不安的心緒逐漸變得安穩,她如同過去許多次一般,投進那人的懷中,嬌聲道:“夫君,你幾時回來的。”
懷中突然多了溫香軟玉,桓瑄攏緊濃眉,輕推著元瀅瀅,語氣疏離:“你認錯了人,我不是你夫君。”
元瀅瀅本就心神恍惚,被桓瑄輕輕一推,頓時身子踉蹌。沖過來的隨清逸,連忙扶住了元瀅瀅。待元瀅瀅站定之后,隨清逸沖上前去,他全然忘記了父親隨席玉教導過的,君子要以理服人。隨清逸學著鄉野中的壞孩子,抬起腳踢著桓瑄的小腿:“不許推我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