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父只能托人去打聽消息,才知陸應淮金口玉言,他只道元瀅瀅已經進宮,便是宮中之人,和元家再無干系。至于婚嫁一事,元瀅瀅也應當從宮中出嫁,而非元家。
得知消息的元父,頓時跌坐在酸枝木圈椅中,他臉上是火燒一般的羞惱,心中惴惴不安地揣測著,圣人此舉可是惱怒了他。元父的余光,掃到靜立一旁的元母和元瀅瀅時,立即火冒三丈道:“定然是你們薄待了大娘子,若是你們待她好些,她怎么會寧愿在皇宮出嫁,也不愿在元家!”
元明珠心有不憤,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她在元父眼中,再也不是那個讓人疼惜的小女兒。元明珠唇瓣微張,最終什么都沒有,只是和元母站在一起,承受元父的怒罵。
元父更是悔不當初,只是時光不能回溯,他再想要彌補,此時也尋不到法子。
待元父發完怒火,元時白才淡淡開口,他要另辟府邸。他本就親情單薄,之前是了無牽掛,如今唯一有所掛念的,不過是一個元瀅瀅罷了。
元父本想阻止,他還尚在,元時白便搬出元府算是何等事。只是元父看著元時白淡漠的神情,又想起圣人對元府模糊不清的態度,便顫聲同意了。
“也好。你自立門戶……也好。”
……
十里紅妝,浩浩湯湯地從街頭鋪滿街尾。
元瀅瀅帶著大紅喜帕,視線被盡數遮掩,因此她也看不到,陸應淮諱莫如深的目光,和淑妃仇恨似地望向越曜的神情。
“妹妹。”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元瀅瀅喜帕上的流蘇輕輕晃動,她微一垂首,便看到了元時白的暗紅色衣角。元時白甚少穿著這般艷麗的顏色,元瀅瀅看不見他今日完整的裝扮,但覺得依照元時白的長身玉立,這樣一身喜慶打扮,定然是君子如玉,令人移不開眼睛的。
元瀅瀅柔聲喚了句“阿兄”,她綿軟白皙的手掌,便搭在了元時白的掌心。
元時白的雙臂,穿過元瀅瀅纖細的腿彎。他的懷抱帶著溫暖干燥的香氣,步伐令人覺得沉穩又安心。元時白將元瀅瀅抱到了喜轎里面,卻遲遲沒有從喜轎中抽身離開。
元時白全然不管外面的議論紛紛,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喜帕上的流蘇道:“妹妹,我不覺得越曜是個好歸宿。”
元瀅瀅身子微動,元時白又道:“不過——和圣人相比,他總算更好些。”
說罷,元時白便緩步退出,他凝眉看著喜轎被緩緩抬起來,一搖一晃地離去。
相比于普通女郎的出嫁,元瀅瀅的嫁妝,大都是由兄長元時白準備的。淑妃有心添上一些,但被元時白攔下了,他只道:“瀅瀅是我的妹妹,她又是娘娘什么人呢。娘娘若是想送,以賀禮的名義便好。”
淑妃便只能作罷。
吹吹打打的聲音,逐漸遠去了。這樁聲勢浩大的婚事,足夠都城的人議論許久。
元時白仍舊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他撫摸著圓潤的玉石馬球,眉眼微軟。
元時白指腹微動,輕聲嘆息道:“還是……沒還回去啊。”
大理寺中人本以為,越曜即使成親,也會迎娶一個相敬如賓的妻子。但今日,越曜對待元瀅瀅的小心翼翼,他們都盡數看在眼中,心道元瀅瀅本是圣人的女人,這件婚事如果不是越曜主動求取,哪里能成,足以可見越曜待元瀅瀅的真心實意。
元瀅瀅躺在越曜的臂彎里,他身上的氣息和元時白身上的截然不同,讓元瀅瀅恍惚記憶起,兩人初見時的場面。
那時的越曜,也是把元瀅瀅從馬車里抱了出來,一路上他面色冷淡,仿佛抱著的不是活色生香的美人,而是一塊石頭。
而此時,越曜的手掌卻格外不規矩,在旁人注意不到的地方,修長的手指沿著她的腿彎細細摩挲徘徊,直叫元瀅瀅的一張嬌美臉蛋,羞的比喜帕還要緋紅。
過去,越曜只聽人說過,生平最大喜事之一,便是洞房花燭夜。他當時反應平平,但越曜察覺到,從今以后,元瀅瀅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他便是元瀅瀅的夫君,他的心頭便忍不住地顫抖。
越曜推拒了送到他面前的酒盞。他面容冷峻,身上氣息駭人,眾人怎敢再勸,只好悻悻然地放他離開。
越曜朝著燃著紅燭的屋子走去,卻被一女子攔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