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死了多好,死了最好了。
元瀅瀅死了,這世間就無人會知道,性子倨傲的高羿,曾經如同一只幼犬般,躺在外間守護元瀅瀅的安危,甚至癡迷元瀅瀅掌心中的清水滋味。
死了……真是最好了。
高羿握緊拳頭,猛然砸向桌面,他的骨節輕響,泛出血痕。他卻絲毫沒有去包扎的念頭,只是任憑血痕滴落,整個人恍惚地跌坐在床榻。
他仰面躺在床榻,看著偌大的軟榻,忽然想起花樓中,元瀅瀅閨房外間的床。那張床格外小,勉強能夠躺下一人。
而高羿,生平就喜大手大腳地躺在軟榻,當時卻被迫蜷縮在那里。他偶爾會側著身子,發出的動靜被元瀅瀅聽了去,兩人便隔著帳子說上幾句小話。
往事如煙,隨風而散。
……
在遇到元瀅瀅的第一眼起,高羿便覺出一種熟悉感。他固然覺得元瀅瀅異常美貌,可這并不足以讓高羿對她溫和以待。高羿見過了太多的美人,即使是絕色佳人在他面前,他不過是多看兩眼,心中想著果真與其他美人不同,便拋之腦后,并不會為之傾倒。
但元瀅瀅不同。
城門外,元瀅瀅連多余的一眼,都未曾分給過高羿。她不過是垂眸輕語,柔聲安撫馬夫,沒做出半分誘惑之態。而高羿的眼睛,卻從她出現起,就從未離開過。元瀅瀅的一顰一笑,連眼睫輕顫,都被高羿看在眼里。
正是因為此,這些日子高羿才會緊追在元瀅瀅身后,想要弄清楚他心中的異樣,是因何而起。但他親耳聽到,元瀅瀅承認了,她便是花樓里的瀅瀅時,種種情緒于一瞬間,涌入高羿的xiong膛。
久別重逢的喜悅、對于舊事的怨恨、得知元瀅瀅還在人世的百感交集……
高羿被這種種情緒,弄得心神不寧。憤怒最先占據了他的頭腦,他臉頰連帶脖頸,都通紅一片,冷聲質問元瀅瀅當初的行徑。
元瀅瀅并不反駁。
高羿倒是寧愿她要反駁,只要元瀅瀅如同其他柔軟可憐的女子一般,流下幾滴眼淚,再泣聲訴說著自己的不容易。
高羿……便能為她想出足夠的說辭。
可元瀅瀅沒有,她的眼中水沁沁的,但沒有半滴淚珠。元瀅瀅抬起修長的脖頸,是像天鵝般柔軟白皙的肌膚,她柔聲開口:“你們若是跑了,月媽媽便要難過的。”
如此,似乎在解釋當初,為什么元瀅瀅既幫了霍文鏡,又帶月娘前去捉逃跑的幾人。
聞言,高羿后退幾步,他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元瀅瀅。
月娘……
他們與月娘之間,元瀅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月娘。
高羿別過頭去,他面容冷漠,決心不再和元瀅瀅同行。
元瀅瀅軟了眸子,纖長的眼睫顫抖,她紅唇微啟,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說了句:“好。”
高羿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猶豫地丟下元瀅瀅,回到將軍府。但他轉過身去,高大的身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人流在他身旁來來往往,而高羿停下腳步,忽然想起元瀅瀅此時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