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水核算成本,工期,貨品數(shù)量,將手底下的人一個個都叫過來,她為人爽利,
給的工錢高,
但也嚴厲,平日好說話,
一旦涉及到貨物,若誰敢偷奸耍滑,小東家第一個容不下。
傍晚,
店里歇業(yè)后,一排排伙計站在堂前,葉秋水手里拿著算盤,一邊翻賬目,一邊撥動算珠,她手指靈活,神情專注、嚴謹,算到不對的地方,停下來,眉頭皺了皺,抬起目光,“上個月送往泉州的那一批貨是誰在管?”
人群中一個男人走了出來,搓了搓手,“小東家,是我……”
“劉叔。”葉秋水放下算盤,“我說過許多遍了,鋪子里賣出去的貨品不可以次充好,你給我的賬目對不上,有三百兩的額差去了哪里?”
老劉臉頰一紅,沒想到自己降低成本,購買差一級的原材料被小東家發(fā)現(xiàn),他還以為自己做的賬目天衣無縫。
“小東家,今年氣候不好,沉香收成也差,若想要往年那種材質(zhì),恐怕耗費的成本都要翻倍啊。”
“寧可少利潤,也不能失了誠信,我們做生意的人,以信為本,沒了本金,何談盈利?”
葉秋水將賬目合上,聲音淡淡,氣勢卻不弱。
老劉臉上寫滿難堪,漲紅了臉。
“劉叔,你也是咱們鋪子的老人了,后面的小輩們都看著呢,這事做得不地道,但我知道您一心為鋪子著想,情有可原,這事就這么算了,泉州那邊我去說,只是下次,萬不可再有同樣的事情發(fā)生。”
老劉在鋪子里做了一輩子的工,若直接將他趕出,面上只會鬧得難看,他年紀大了,去了別的地方也沒人要,這次犯了錯,葉秋水不計前嫌,還讓他繼續(xù)在鋪子干活,一是怕惹惱了他,反倒對鋪子不利,畢竟他干了這么多年,熟悉鋪子的運作,貨物,二是賣他一個人人
情,老劉只會感激不盡,不敢再犯,也顯得她仁義。
話音落下,老劉果然抱拳,連連頷首,“是……小東家,小老兒日后不敢再犯。”
葉秋水點頭,繼續(xù)看作坊的賬目,任何缺漏她都能一眼看出,假賬根本都逃不過她的眼睛,葉秋水一個一個點人上來,將賬目核實,小娘子溫聲軟氣,看著不唬人,可目光如刃,銳利難擋,輕易就能將人看穿,因而,沒人敢在她面前耍滑頭。
今年香料生意不景氣,海上風浪多,商船出海少,從番邦運回來的貨物比起往年也減半許多。
前陣子因為模仿省城的笑梅香,加上江泠的名氣,生意還不至于落到谷底,但與往年比起來,實在差遠了,葉秋水看著賬目上盈利數(shù)字越來越少,神情嚴峻。
入冬后,葉秋水穿上棉衣,內(nèi)襯兔絨,衣襟處有一圈毛領(lǐng),又暖和,又襯得臉龐俏皮,每年臘月,王家都要買一批香,葉秋水親自挑揀,同伙計一起,送貨上門。
一進門,廊下雪粒子翻飛,霧凇沆碭,一張口哈出去的氣都是白的,葉秋水團著手,指揮伙計將箱子搬上來。
丫鬟打起簾子,葉秋水上前,抬手行禮,“夫人萬福金安。”
王夫人坐在太師椅上,穿著大紅色的貂鼠昭君套,頭上戴著狐貍勒子,姿態(tài)慵懶,又透著華貴。
她輕輕一笑,揚手招葉秋水上前,“好孩子,過來。”
這幾年葉秋水忙著做生意,已經(jīng)許久未曾來過王府了,十二三歲的少女,一天一個模樣,幾個月不見便長高一大截,王夫人拉著她的手看了許久,笑著說:“真是長大了,和從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葉秋水揚唇道:“夫人倒是沒變,還和以前一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