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碰了碰她的臉,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沒事的,都說過了,我們不會分開的,你忘了?”
葉秋水掀起眸子,眼睛里淚汪汪的。
去年春,她同江泠說,如果再把她丟掉,她絕不會原諒他。
江泠答應她,他們會不再分開,會永遠在一起。
“我都記在心里,所以不可能的,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是你哥哥,你是我的妹妹,是我唯一的家人,明白嗎?”江泠扶住她的肩膀,說道:“芃芃,不用為我傷心,我如今也很好,走路比別人慢些,那我就慢慢走,穩穩地走,總歸是在向前的,無非是比別人到達得晚一些,這沒關系。”
腿疾并不能將他打趴下,他哭過,惱恨過,不甘過,而后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
“孫臏雖處臏刑之苦,智慧猶存,謀略不減,終以兵法震撼諸侯;左丘明雖遭失明之厄,筆力未衰,洞察猶深,終以史書昭示后世。”
江泠撫摸她的發頂,溫聲道:“天道酬勤,自強不息,還記得我同你講過的這兩個故事嗎?”
許久以前,江泠教葉秋水識字,同她講過這兩個人的事跡。
他們都身有殘缺,可他們依舊青史留名,困厄非能阻賢達之志,磨難反而礪其操行。
葉秋水破涕而笑。
“知道了,哥哥。”
心頭的哀傷一掃而空,她安定下來。
江泠重新牽住她,兩個人往家走去。
不遠處,嚴敬淵目光幽深,聽完了兄妹倆的交談。
他跟上來,本想勸解江泠,不要置氣,人為什么要讀書呢,無非是將來入仕為官,一展抱負,可做了官,步步驚心,一言一舉都有可能成為別人拿捏自己的把柄,沒有家族,就沒有靠山,沒有依附,別人會怎么想,被家族趕出,定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就算不做官,得罪了家族難道就有好下場嗎?總有人指指點點,沒有家產,沒有積蓄,以后該怎么生活?
可他跟過來,聽到少年與妹妹的對話,忽然覺得自己多慮了。
江泠意志堅定,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他不在乎所謂的族人,家業,果斷地斬斷自己與他們的聯系,因為他知道,只要還有利益,紛爭就還存在,天地廣闊,他不屑于將自己困在小小的牢籠里爭斗。
嚴敬淵淡淡地笑了一下,轉身,對隨從說:“走吧。”
之后的日子,兄妹倆還是像從前一樣,葉秋水喜歡做生意,主意多,她攢夠了銀子,在距離寶和香鋪近一些的街坊盤下一間兩進院子,有一個大書房,可以看書、寫字、算賬。
江泠喜歡讀書,手不釋卷,他圖紙畫得極好,匠作坊的師傅也常找他請教。
立秋時,江大爺被流放,大房的產業悉數抄沒,大郎江環狼狽地帶著母親與妻子離開了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