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知縣帶著妻兒迎上前,笑面盈盈,恭敬道:“嚴大人連日舟車勞頓,茶水早就準備好了,快進去歇歇吧。”
曲州的新知州,姓嚴,名敬淵,半年多前就已上任,只是這半年他一直在巡查曲州各個縣城,人又愛喬裝打扮,從不顯露自己的名諱,只裝作普通富商,往往人都進城了,當?shù)氐墓賳T還不知情,等察覺時,再想掩蓋已經來不及了。
嚴敬淵就這么出其不意地查了好幾座縣城,半年過去,楊知縣早已打聽清楚他的樣貌體型,早早作出準備,嚴敬淵一進城,他就立刻擺下接風洗塵的宴會。
席間除了楊知縣外,一起迎接新知州的還有屬官許縣丞,以及許縣丞的女婿,江環(huán)。
嚴敬淵不理會他們的恭維,對面的人百般殷勤,又是夾菜又是敬酒,嚴敬淵一個漂亮話也不愛聽,兀自冷冷道:“將臨溪縣這兩年的稅收賬本拿給本官過目。”
楊知縣臉色僵住,知道新知州手段狠,哪想到這般難迂回,坐下來便直奔主題。
他面如菜色,只能讓下屬去拿。
這場接風宴吃得并不歡快,除了知州大人外,其他幾人俱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尤其是許縣丞的女婿,本是被帶出來見世面,他到底也是商賈出身,幾個官員備好了禮,江家大房也出了一部分,奈何江環(huán)嚇得頭也不敢抬,更是插不上一句話。
嚴敬淵沒有久坐,拿著賬本便起身出去。
楊知縣象征性追了幾步,愁眉苦臉道:“完了,我的烏紗帽怕是不保了。”
許縣丞也唉聲嘆氣。
嚴敬淵飯都沒吃幾口,出了楊宅,坐回到馬車上。
想起來時在城外遇到那個少年,他掀起一半車簾,揚聲問道:“對了,上次讓你們去打聽那個叫‘江泠’的孩子,打聽得怎么樣了?”
“回大人,剛弄清楚,他是江家二房的孩子,呃……身份還有些復雜,他爹是新平八年的秀才,一直沒考上舉人,前兩年在臨溪縣任主簿一職,后來又做了上一任知州的屬官,不過,前知州貪污受賄,當年就被處斬了,這個江秀才手上也不干凈,同年畏罪自盡,妻子和離再嫁,兒子嘛……就是大人問的江泠,倒是挺厲害的,很早就考進縣學,原本去年要去國子監(jiān)讀書的。”
隨從頓了頓,“不過出了那樣的事,他又被檢舉說犯下包庇之罪,這書便讀不了了,據說大逆不道,忤逆長輩,也早就被趕出宗族,今日席上那個江環(huán),許縣丞的女婿,就是江泠的堂兄。”
芃芃這么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坐在馬車中的嚴敬淵一聽,
皺眉,“罪臣之子?還被宗族趕出?”
隨從說:“是。”
嚴敬淵回想,上次他問少年是不是縣學里的學生,
畢竟普通人家的孩子不會懂這么多,會算賬還能寫一手好字,
他說不是,倒是實誠,
犯了罪的學生,哪還有資格繼續(xù)在縣學讀書。
一個人再怎么與宗族不和,
頂多不相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