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水早已將先前繪制的圖紙內容爛熟于心,像是來過許多遍一樣駕輕就熟,她知道西市哪里繁華,周圍有什么小巷、從哪條捷徑走可以快點到達想要去的地方。
聽到她說要租門面,西門街的商人熱切殷勤地向她推薦,這些商人很會話術,將自己名下的店面夸得天花亂墜,稍微不懂行的聽到這些話就會心動。
葉秋水四處打量,觀察周邊環境,人流量,心里已經有了盤算,面對商人的推銷,她只是笑,老板話說的再好聽,她都沒有要點頭的意思。
江泠跟著她去了許多地方,看了七八間鋪子,葉秋水始終不滿意,幫忙帶路的館舍伙計忍不住問道:“娘子究竟想要怎樣的鋪子?西市繁華,租金也不貴,正適合做買賣。”
“我知道。”葉秋水繼續往前走,“我確實想在西市租個店面,不過方才看,這里已經有好幾間香料鋪子了,如果周圍有太多同行的話,那么香料競爭就會很激烈,而其他鋪子已經在京城開了許多年,有自己的客源,也早就已經打出名聲,我初來乍到,不一定能脫穎而出。”
葉秋水想了想,繼續道:“最好,我租的店面附近可以有一些互補的鋪子,例如茶館、布料店。喜歡佩戴香囊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風雅的文士,他們常去茶館喝茶,去文器店買文物。京師的貴夫人們為人講究,人員太復雜的地方她們不愿意去,首飾鋪子、成衣店,香粉鋪是她們經常出入的地方,我賣香料,針對的客人就是這群人,我得琢磨她們的喜好。”
伙計一聽恍然大悟,江泠若有所思,說:“再往西走是太學、國子監等學府所在的坊市,更遠的地方就偏了。”
出了西門街,離人流密集區太遠,所以鋪子必須選在這幾塊地方。
葉秋水一琢磨,覺得有道理,能在國子監這些地方讀書的,多是勛貴子弟,學生喜歡喝茶,喜歡辦詩會,而京師文人又流行簪花配香囊,這附近有不少茶館文器店,往來探望家中子弟的女眷很多,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
葉秋水立刻叫伙計帶路,幾人走到太學附近,她沿著街道走一圈,發現這里還沒有同行,考慮采光、租金、進貨路線的問題,葉秋水最終盤下了西門街的一間鋪子。
她開始雇傭工人,寫信回曲州,告訴胡娘子她已經選好店面,胡娘子立刻挑了幾個做事麻利,人又機靈的伙計去京師協助她,阿進,元福都來了。
葉秋水去城門接,幾人一副鄉下人進城的模樣,畏畏縮縮不敢亂看,進了城立刻松了一口氣,阿進壓著聲音:“嚇死我了,那守衛拿著長戟,這被戳一下不得串成串呀!”
幾人哈哈大笑,葉秋水笑著安慰,“他們就是這樣啦,不兇一點怎么震懾壞人,沒事,我剛來京師的時候我也害怕,眼睛都不敢亂瞟。”
他們來的時候帶了許多貨物過來試賣,葉秋水暫時沒有大規模的去置辦材料,伙計們還在路上時,她已經著人將店面裝飾好了,貨物過來了直接擺在架子上,開業前,葉秋水給附近的人都送了小香囊,笑盈盈地說:“晚輩出來乍到,來京師做些小本買賣,以后大家就是鄰里啦,若晚輩有什么對不住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
她是曲州來的,說話時雜著閩地的口音,附近的其他商戶一聽就聽出來了,小地方出來的商人,大家都有些嫌棄。
京師的生意哪里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東家還是個小丫頭,大家更瞧不上了。
轉悠一圈,香囊并沒有送出去幾枚,原本興沖沖跟著葉秋水一起去給附近鄰里送東西的伙計們都蔫了吧唧的,心里預感不妙。
葉秋水捧著一包香囊,深呼吸幾口,笑著安慰大家,“沒事,我們開我們的。”
她請江泠題字,讓師傅照著字雕刻,葉秋水的鋪子叫做“檀韻香榭”,牌匾掛在店面前,十分氣派。
吳靖舒知道后,開業當日,親自帶著家中女眷過來捧場,齊夫人乃伯爵之后,在京師是很有身份的貴婦人,她過來捧場,自然也帶動其他人湊熱鬧,鋪子生意紅火,伙計們先前的擔憂一掃而空,干活再累都舒坦。
葉秋水笑了一日,晚上等沒有客人了,臉上的笑容又落下。
她坐在桌前,算了片刻賬,發現鋪子的收益并不樂觀。
表面上興盛,但其實,遠比她預估得要差得多,雖說開業第一天是為了打出
名聲,盈不盈利無所謂,但照這個勢頭下去,香鋪生意是做不長久的。
問題究竟出在哪兒?
葉秋水神情嚴肅,握著筆,心想,她剛來到京城做生意,這里的人對她的鋪子并不熟悉,他們更信賴已經開了許多年的鋪子,并且瞧不起她這個小地方來的商人,不能迅速積累自己的人脈,在這樣一個遍地人才志士的地方,是站不住腳的。
葉秋水沉吟許久,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辦。
告假兩日結束,江泠回翰林院上值,嚴琮參加了好幾場詩會,見到他,興沖沖地同他說起長公主府如何恢宏氣派,宜陽郡主多么嬌艷動人。
江泠臉上沒什么表情,兀自翻動書頁,嚴琮嘴一直沒停,說著詩會上的事,感嘆不知何人能得宜陽郡主青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