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臺之上,風聲呼嘯。
那不斷下墜的老皇帝,竟在半空中睜開了渾濁的雙眼。
他震驚地望著向來溫順的小兒子,張了張嘴,卻只發出嘶啞的”嗬嗬”聲。
梵音渡俯下身,染血的手指輕柔地撫過父親因恐懼而顫抖的胡須,在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語:“父親,被自己最厭惡的兒子掠奪性命的滋味,應該很不錯吧。”
“梵音渡!”眼看父皇的尸身墜入血池,梵星河目眥欲裂,手中長劍錚然出鞘,“你竟敢殺了父皇,你瘋了嗎?!”
他怒吼著,下意識環顧左右,想號令親信拿下這個弒父的逆賊,卻發現周圍站著的,都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他那些心腹,不知何時早已被清理干凈。
而剩下的禁衛軍,只是冷漠地看著他,眼中甚至帶著一絲快意。
梵音渡笑了,笑得純粹又殘忍。
他若不殺父皇,今日被獻祭于此,為兄長鋪路的,就該是自己了。
自己這位好哥哥,難道就不貪圖這陣法之下,足以顛覆五域的力量?
“我是瘋了,”他抬起頭,迎著梵星河震驚的目光,“但也是被你們逼瘋的。”
皇者之血徹底激活了大陣,整個北域大地開始劇烈震顫。
天空中,一道巨大的血色裂縫被硬生生撕開,濃郁到化為實質的妖氣如黑色瀑布般傾瀉而下。
無數形態猙獰、眼冒紅光的妖魔從中蜂擁而出,發出足以撕裂耳膜的震天嘶吼。
白發血眸的蕭瀛緩緩升空,他張開雙臂,神情陶醉,仿佛在擁抱這末日般的盛景。
他額間皮肉翻卷,一只巨大的、豎立的血瞳猛然張開!
磅礴的魔氣自他體內轟然散發,與天空中的血色裂縫產生共鳴,吸引著更多、更強大的妖魔降臨。
梵音渡端坐于輪椅之上,面前憑空出現一架古琴。
他修長的手指輕柔地搭上琴弦,指尖撥動,奏響的卻不再是清雅空靈的樂曲,而是充滿了殺伐、血腥與瘋狂的魔音!
琴音如浪,席卷而出。
那些本就嗜血的妖魔,在魔音的催動下變得更加狂暴,它們猩紅的眼睛里再無一絲理智,嘶吼著沖出皇宮,沖向街道,開始無差別地屠戮城中驚慌失措的百姓。
凄厲的慘叫聲、房屋的倒塌聲、妖魔的咆哮聲,與那瘋狂的琴音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樂章。
而剛才還不可一世的大皇子梵星河,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像樣的慘叫,就被一頭沖進地宮的、小山般的豬妖一口咬住,像嚼一顆脆弱的果子般,連帶著華美的金線黑袍,一同吞入腹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梵音渡仰天長笑,笑聲癲狂,淚水卻順著他蒼白的臉頰滑落,“這骯臟的世界,這腐朽的血脈,都該被清洗!神明不愿動手,就由我來代勞!”
至此,沈璃終于明白。
他不是臥底,更不是身不由己。
從始至終,他都在利用所有人。
他才是這場浩劫真正的策劃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