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道芳擺擺手,“惠王還小,我這做舅舅的怎么會同他一般計較,皇后放心,這個中道理,你我都懂,無需言明。”
“那就好,”紀青蓮莞爾一笑,“兄長明日辰時派人把侄女送到西華門的角門,自然有人接應。”
西角門是太監宮女進出的位置,入宮的人也是在這里登記受檢,需得身家清白身體無病,不過皇后說了話,紀小柔便自然省過了這一道。
“如此,就勞煩妹妹照顧了。”
“兄長客氣。”紀青蓮沒有想過懷疑紀道芳,因為她這哥哥人到中年膝下無子,她覺得他應該把希望押在她兒子身上,保自己下半生榮華富貴,如果他是個聰明人的話。
而在識時務這方面,紀道芳沒有讓她失望過,不然紀青蓮也不會一力在燕殷德耳邊吹風,讓紀道芳坐上首輔之位。
總的來說,紀青蓮對紀道芳比較放心,既然他還有價值,她也不介意賣他人情,并且抓住這個私生女的把柄。
但是,紀青蓮見到紀小柔的時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熟悉的感覺。
下方的紀小柔垂著頭,十五六歲的模樣,跟她的暉兒差不多大,已經換了一身粉色的宮裝,身影看起來單薄柔弱,像一根細軟的藤蘿,還縮著脖子,十分小家子氣的感覺,皮膚也不是很細膩,看得出確實是個貧苦出身。
她松了口氣,說道,“抬起頭來。”
紀小柔依言,紀青蓮那種熟悉的感覺越重,她雖不是膚如凝脂,但勝在白皙干凈,還年輕,紀青蓮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的臉。
再看那黛眉彎彎,雙眸似兩痕秋水瀲滟,配上她細細的腰身,端的是嬌嫩纖弱,我見猶憐。
紀青蓮終于知道為什么看她眼熟了,她像十幾歲時的自己。按理說,看到一個像自己的晚輩,都應該是親近的,但紀青蓮卻莫名有點煩躁。
但她表面上依舊笑得和藹可親,“真是個可人疼的姑娘,難怪你爹那么寶貝,來,第一次見面,姑母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這對鐲子先送你。”
她拿起桌上的錦盒遞給紀小柔,后者上前,雙手接過,垂著頭,聲音細細顫顫,“謝,謝娘娘。”
“孩子,別怕,我們都是一家人。”紀青蓮撫了撫她的頭頂,烏發如云,又想起前兩天自己拔掉的那根白發,笑容一僵。
“是。”紀小柔聲如蚊吶,頭垂得更低。
她進宮前爹跟她說過,要小心皇后,她越對你笑你越要當心,萬萬不可在她面前出頭。
“下去吧,以后你在偏殿當差,若無事不必來這邊,我已交待過,宮人不會為難你,干的活也輕松。”
這一點也被紀道芳料到了,他知道紀青蓮不會留紀小柔在身邊伺候,因為她不想讓皇帝見到她。小柔唯唯諾諾,又是道謝,出了永和殿。
紀青蓮在她走后,收了笑容,秀眉蹙起,她可不想這么一個人天天在她跟前晃,提醒她已經韶華不在,見了就煩。
不過還好,這野種膽小,諒她不敢亂生什么心思。紀青蓮又掏出手帕擦了擦剛剛摸過紀小柔的手,像要擦掉什么臟東西。
東宮內,燕凌也收到了紀小柔已進宮的消息,大戲要開唱了,他唇邊扯起一抹笑容,繼續去看手上的公文。
“殿下,河間府的門閥一直是與紀相國交好,朝中近日發生許多事,那邊亦受影響,這馬上又到繳賦稅的時候,下臣擔心”
說話的是太子少傅賈世惟,燕凌瞧了他一眼,這人天生一張苦瓜臉,每天都是愁眉苦臉的,雖然他經常擔心一堆有的沒的,但這次他說的卻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