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陸風消逝在天地間。
混元大祭,四處白綾飄飛,為陸風,為所有逝去的人。
此后的每一年,都是如此。
春去秋來,寒來暑往。
又一年冬。
紀明悟站在大虞皇都的高墻之上,身旁的太子早已長成俊朗少年,站在他的身邊就像他當年站在陸風身邊一樣。
“十年了……”
距離大荒山的事已經過去十年了,時間早已抹去當初的痕跡和傷痛,再回頭看已是物是人非,故人凋零。
紀明悟身著紫色朝服,不知何時續起了胡子,眼里有文人大臣的清明正氣,也有堆疊過多的滄桑無奈,可細細算來,他明明也才三十有余。
“先生的筆對先生很是重要嗎?”
太子穩重,時常跟在紀明悟身邊,知道紀明悟有一支隨身攜帶、其貌不揚的竹筆。在處理朝堂事的時候,紀明悟總是下意識用手指摩擦竹身,這個時候他的思緒總會飄遠。
紀明悟低頭看手中的筆,輕聲道:“很重要。”
見勾起了紀明悟的傷心事,太子也不再問,而是岔開話題:“先生明日啟程回鄉,要何時才回來?”
“短則半月,長則兩月。”紀明悟說完,想起什么似地轉頭對太子叮囑了幾句朝堂上的事。
太子不敢怠慢,一一應下。
回鄉是這麼多年紀明悟的固有習慣,人人都知道每隔三年,大虞的文相都會回鄉看看。
……
翌日,大雪落,一匹俊馬帶著一個身著灰白儒衫的男子離開了大虞皇都。
男子戴著遮擋風雪的帽子,背著一個簡單的包袱,有人認出那是當朝最風光無限、最年輕的文相。
如今大虞已今非昔比,在王朝中已不是末流,繼陶愚松后,文相一職再次成了大虞眾多讀書人的主心骨,是寒門學子大展拳腳的一方高臺。
只是當初傳說有仙人居住的小山村早已不似當初。
因為陸風的離去,長生殿中已經沒有平安符了,再如何祈禱燒香也不會有人應答保佑,所以來往香客越來越少,香火越來越稀薄。
好在小山村的人并沒有忘記陸風的恩,無論外面如何變,他們依舊日復一日地去長生殿燒香、打掃。只是當初守殿的老村長也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此刻正在物色新的守殿人。
不斷的快馬加鞭,經過幾日長途奔波后,紀明悟終于回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
他背著包袱,牽著馬從長生殿門口走過,看著那大殿發愣卻沒有進去,只因覺得風塵仆仆來見陸風不合適,還是去洗漱換衣了再來。
寒風帶雪落到紀明悟肩頭,蕭瑟又落寞。
紀明悟牽著馬向草堂走去,雪地上只留下一串腳印,風雪中只有一人一馬孤影。
草堂門口的大槐樹還是一如當初,而樹下,平生已經不知道站多久了,他的肩上頭上都有厚厚一層白雪,宛如一個雪人,直到看見遠處雪幕中有人走來,他才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