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勁接過包,聲音淡淡:“夏季梅雨,土地潮shi,容易有泥石流和落石。”
似乎在解釋為什么急剎,但目光卻是落在陳晚青的側臉。
暖橘的夕陽在山間躍動,細小絨毛在光里鍍上淺淺的光暈,使她看起來過分柔和。
他知道陳晚青沒有必要做到如此地步,可是她還是放下一切親自把哥哥的骨灰送回老家。
作為女朋友,她做得足夠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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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周前,程臨出了意外,人當場死亡,程勁在和爺爺通過電話后,爺爺讓他把哥哥的骨灰帶回老家安葬,落葉歸根。
這座城市,沒了哥哥做紐帶,他只是外鄉人,現在哥哥不在了,他又該重新回到那個落魄山里,回到那些看不見日光的生活里。
程勁知道,往后的日子里,再也沒有哥哥為他撐起一片天,他能靠的只有自己。
當他收完行李,準備踏上回去的路時,陳晚青出現了。
她帶著打包好的晚飯走進他和哥哥的出租屋,看見他把東西收拾干凈,她眉頭皺得很深一板一眼說道:“房子我續了三年,你剛高一,不適合再把學籍遷回老家讀書,而且,寧城的教育資源比你老家好很多,你哥當初費盡心思帶你來寧城也是為了讓你得到更好的教育,你好不容易考上寧城一中,就繼續讀下去吧,別辜負了你哥哥的一番苦心。”
程勁安安靜靜站在她跟前,這些他都知道,可是寧城的學費生活費房租他負擔不起,往后沒了經濟來源,他大概率也是被退學。
陳晚青不過是他哥的女朋友,沒有結婚,沒有領證,亦沒有責任照顧他,就算她跟哥哥結婚領證了,也沒有責任要對他好。
程勁從小懂這些人情世故,懂得在危難的時候,血親都能袖手旁觀,更別提毫無血緣關系的陳晚青。
他不想麻煩她,也不想成了她的拖油瓶,于是開口道:“嫂…我回老家也是一樣學習。”
陳晚青抬起頭,看見那和程臨相似的眉眼,眼白泛紅,可現在不是展示脆弱的時候,尤其是這個孩子太懂事,懂事得令她鼻酸,她平復心情,盡量像個大人一樣說道:“小勁,你哥待我好,如今他不在了,我替他照顧你到畢業也算還了他的好。”
她想起先前程臨說過程勁要強的性格,說他剛來寧城那會,因為不適應學習環境,成績排在中下游,那時程臨總擔心程勁會一蹶不振,結果半年后程勁沖到年級前十,這樣一個少年,他的自尊和決心讓人不容小覷。
陳晚青補充道,“這些年,你哥在我這存了幾萬,夠你念到高中畢業和覆蓋大學的學費,未來是自己的,你哥已經帶你走出第一步,最難的一步已經跨過來了,我想你不應該輕易放棄。”
程勁筆直站著,沒再說話,他知道回老家以后再走出來的幾率為零,在那個閉塞的山村,教育資源滯后,唯一的學校需要翻過兩座大山,寄宿也需要一筆錢,這些都是他現階段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
他清楚明白陳晚青在維護他可笑的自尊心。
如今,他無路可選。
這份恩情他無以為報,唯有等他成年后再慢慢還給她。
他雙手在身側捏成拳,抿著下唇微微抬起下巴,沉聲說了聲:“謝謝。”
陳晚青見他沒那么抗拒,便也松了口氣:“你同我弟弟一般年紀,他也在一中讀書,你不介意的話,以后也叫我聲姐姐。”
女人的話淡淡的。
程勁望著她,她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浮著一層淺淺霧氣,看著他時能將他吸進她深棕色的瞳仁里,他的心微微發顫,“姐姐”兩個字卻卡在喉嚨間,他在心里演練一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
“姐,姐姐。”聲音一半在喉嚨里,他著急忙慌地轉移了話題,“是姐姐的親弟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