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
裴如凇:“……然后蘇燮就不喜歡蘇衍君,
但是又沒有別的兒子,只能硬著頭皮把他當自己的兒子,父子間的關系才這么尷尬。”
公主一向是個穩重的人,
重生以后基本上看什么離譜的事都不會太驚訝,這還是她前世今生地翻出舊案,
以此來遏制相歸海上升的勢頭。
韓儼皺眉思索片刻,
一敲掌心:“我想起來了,那個案子是我復核的。告狀的人叫馮大興,
他父親馮泰與相歸海酒后互毆,被相歸海失手打死,事發后相歸海逃匿,主人家不愿意鬧大,就給了馮家點錢,把事壓下去了。”
他回憶著當時的情形:“當年案發時兇手逃脫,事主不肯追究,那樁案件的詳情沒有卷宗文書可查,只能認個失手sharen。難道其中還有別的隱情嗎?”
裴如凇平緩清楚地道:“那個‘不愿意鬧大的主人家’,就是蘇燮。”
韓儼一怔。
裴如凇道:“我看到他的名字時很意外,因為家父與蘇燮是故交,在我的印象里,他雖有些士人的傲氣,卻不是那種仗勢橫行、不辨黑白的人。”
“他還不是嗎?”聞禪發出了真情實感的疑問,“難怪人家蘇衍君不肯跟你敞開心扉呢。”
裴如凇簡直冤得一個頭兩個大:“我當時也不知道他不是親爹啊!而且自詡家風清正的世族子弟不都是被這么管教著長大的嗎,不信殿下問韓兄。”
“我家已經算是例外了。”韓儼難得說了句公道話,“像鐘州蘇氏這樣的名門,蘇燮就算再嚴苛,也多得是夸贊他教子有方的。”
小白花朝公主揚起臉,露出一點得色,眉間的嚴霜已經完全消融,又恢復了往日神氣。聞禪卻想起他小時候離開母親,跟在祖父身邊讀書,雖然不會像蘇衍君一樣被動輒打罵,估計也偷偷咽下過很多委屈,心頭不禁一軟:“好好好,不怪你。接著說蘇燮,他為什么要替相歸海壓那個案子?”
“馮大興的父親馮泰是蘇家的馬夫,母親也是蘇家的奴婢,以前在蘇燮的夫人寧氏身邊服侍。我派人順著這條線繼續追查,找到馮泰的妻子李春桃,費了不少功夫,才從她嘴里問出了一點有用的東西。”
“寧夫人與蘇燮成親三年后生下了長子蘇衍君,一年后有了女兒蘇令君,此外便沒有別的子女了。蘇燮未曾納妾,但有過其他通房,李春桃和別人私下談論,意外得知蘇燮其實有點、嗯……那方面的隱疾,她便起了疑心。”
“因為寧夫人早年遲遲沒有身孕,一直覺得是自己的問題,私下里求醫問藥,想了很多辦法,幾乎要走投無路時忽然有喜。這孩子來得太是時候了,如果不是他,恐怕寧夫人的處境會極其艱難。”
“蘇燮調任青州后,寧夫人生下了一個女兒,而且與蘇燮生得很像,深得蘇燮寵愛。李春桃卻不信邪,一直暗中留意,終于讓她抓到了寧夫人與一個名叫海良的家奴暗通款曲。”
“那海良是寧夫人早年救下的外族奴隸,賣給寧府為仆,隨她一起來到蘇家,對她忠心耿耿。李春桃聯想到寧夫人有可能是借種生子,便將自己的懷疑告訴了丈夫馮泰,讓他找機會試探海良。沒想到數日之后,馮泰忽然消失了一天一夜都沒有回家,李春桃四處打聽尋找,卻等來了馮泰的死訊。”
當時寧夫人就站在臺階上看著她,眉間難掩鄙夷之色,冷冷地說:“海良失手打死馮泰,連夜潛逃,念在你們孤兒寡母的份上,府中出錢,替你安葬亡夫。”
李春桃看著她那張美麗冷漠的臉,無師自通地意識到馮泰的死一定和她脫不了干系。她怒火中燒,猛地沖向寧夫人,卻被旁邊仆婢死死按在地上,哭嚎著嘶吼:“我要告訴老爺!我要報官!你們都要給他償命!”
寧夫人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抬手攔住了后面好奇探出頭的一雙兒女,淡淡地道:“那就去告吧。”
李春桃哭天喊地,一狀告到官府,天天去衙門門口等消息。然而某一天她回到家,兒子馮大興塞給她一包銀錢,滿面猶豫地低聲勸道:“娘,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