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忽然傳來一聲沙啞的呼喊,馬蹄聲從后方逼近,車夫猶豫地放緩了速度。
楊廷英催馬趕上聞禪,高聲道:“臣既為御史,便當恪盡職守,糾彈不法,縱然朝彈暮黜,亦不改志!”
“今日我若為茍全自身而閉口不言,那入仕以來這十余年的顛沛流離又算什么?我能瞞得過悠悠眾口,卻如何瞞得過自己!”
車駕內闃然無聲。
聞禪沒有勸解,也沒有表示支持。但楊廷英已經不需要誰來給他答案。他像一支滿弓的穿云箭,越過聞禪的車隊,朝著城門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去。
櫻桃
晴日西斜,
天邊漫卷著粉紫云霓,屋內光線比白日里黯淡三分,黃昏柔化了一切鮮明顏色,
讓眼前景致變成了一卷經年古畫。裴如凇走進來時,
適逢聞禪剛沐浴完畢,
坐在妝臺前,
正由侍女服侍著擦干一頭烏黑shi潤的長發。
裴如凇腳步輕悄,無聲地走到她身后,從侍女手中接過方巾,
聞禪在鏡中看見他的身影,側頭問道:“剛回來?今天下值倒是很早。”
“也不早,
”裴如凇握著她豐盈的長發,細心地用巾帕擰干水跡,
平靜答道,“比殿下晚了整整兩刻。”
聞禪從鼻子里哼出一聲笑:“少來,當初是你自己選了中書省,
每日伴駕隨侍不能擅離,
又不是我不帶你出去。”
“我在殿下心中到底是個什么人?”裴如凇失笑,
“又不是三歲小兒,
沒機會出去玩還要向殿下抱怨。我是想問殿下回來得晚了些,是遇到什么事了嗎?”
聞禪沉吟道:“年糕。”
裴如凇:“嗯?殿下想吃年糕嗎?”
聞禪:“不是你問我在我眼里你是什么形象嗎?”
裴如凇:“……”
他都不必繼續追問,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聞禪說的年糕一定不是軟彈柔韌的常見品種,
而是一拉三尺長、能把人嘴巴黏住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