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儼:“沒看的話,怎么知道那是報平安的信件?”
他的眼神和別人不一樣,
像某種冰涼細薄的鋒刃在他身周逡巡,
蘇燮覺得自己像一只蚌殼,
只要露出一絲破綻,
就會被他單刀直入地切中要害。
“他寫信一向如此。以前我在外任職,逢年過節收到他的家信,
只有幾句敷衍問安的套話,后來就懶得再看了。”蘇燮也許是察覺到周圍迷惑的視線,有點尷尬地解釋:“他去豐南赴任前,我在家……責罵了他幾句,他是帶著氣走的,我估計他不會專程寫家書給我,就沒有拆開看。”
旁聽眾人就差把“你是怎么當爹的”直接問到蘇燮臉上了,唯有韓儼不受影響,淡定地問:“沒看信紙,信封上應該也有字,是令公子的筆跡嗎?”
蘇燮:“……大概是吧。”
韓儼:“大概?”
蘇燮抹了把冷汗:“記不太清楚了。”
韓儼:“是記不清,還是不認得?”
蘇燮一時語塞,又抬袖擦了擦汗,低聲答道:“他小時候由母親教養,長大了隨夫子讀書,我過問得不多,也……沒怎么留心過。”
“蘇公覺得,那幾封信是令公子寫的,還是仿冒他的縣尉寫的?”
“應該……是那仿冒之人寫的吧?為了迷惑我們,假扮子野給家里寫信,以免家里人失去音信起疑心。”蘇燮征求似地望向韓儼,“而且監察御史不是說,子野在到達豐南縣前就已經被人頂替了嗎?”
韓儼沒有正面回答,敷衍地笑了一下,圓滑而玩味地道:“今日就先問到這里吧,多謝蘇公配合,如果想起什么新線索,還請及時知會下官。”
蘇燮頓時長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地起身作別,腳步飛快地離開了大理寺。
傍晚時分,外面下起了小雨,天色黯淡如夜,廳堂的門窗都已關緊,燭火卻仍在搖曳。韓儼與裴如凇分坐在公主下首兩側,將今日詢問蘇燮的情形詳細說給二人聽。
聞禪和蘇衍君不熟,聽故事似地聽完了事情經過,若有所思地評價道:“蘇燮這個人,倒是挺有意思。”
裴如凇沉吟著沒有立刻接話,韓儼贊同道:“殿下明察秋毫,下官也有同感。”
聞禪把韓儼的話原封不動地拿回來問他:“那么韓寺正覺得,信是蘇衍君寫的,還是那個縣尉寫的?”
“都有可能。”韓儼滴水不漏地答道,“不過斷案要講證據,如今死無對證,光憑下官一個人的感覺,是沒辦法繼續往下查的。”
聞禪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韓儼不是“深林”的人,不過也算是盟友,聞禪和他認識已久,交流不多,跟人精打交道雖然省力,但兩人總有種繞著彎子互相試探、然后雙雙打在棉花上的微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