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們只好忍著委屈,在塵世里跌跌撞撞地繼續(xù)向前走,直到看開釋懷,
或者山窮水盡。
剛重生的時候聞禪還疑惑過,
她自問無愧于心、無愧于人,
利用了包括自己命運(yùn)在內(nèi)的一切,
盡力找到了一條自認(rèn)最好的路,死得沒有任何遺憾,心中也沒有放不下的執(zhí)念,
憑什么還要重來一回?
現(xiàn)在她終于恍然,
如果沒有重來一次的機(jī)會,
如果不是裴如凇回到她面前,
她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前世種下的因究竟結(jié)出了怎樣的果。
她把自己燒成了灰,那些曾短暫地被她照亮的人,
怎么可能沒有遺憾、沒有執(zhí)念?
這一世又該怎么走下去?不顧頭頂高懸的利劍,用盡一切辦法活下來嗎?
可是——
裴如凇盡管閉著眼睛,還是感覺得到聞禪側(cè)頭注視他片刻,很輕很輕地嘆了口氣。
過了好幾天,聞禪左等右等,遲遲沒等到西河縣的折子,倒等來了愁眉苦臉的京兆尹何大人。
沒見到長在她十步之內(nèi)的裴如凇,何攸還問了一句:“駙馬今日忙著?”
聞禪想起最近突然開始早出晚歸的小白花,心里泛起一點(diǎn)難以言喻的滋味,潦草地點(diǎn)頭“嗯”了一聲,問道:“何公遇到什么煩心事了?”
何攸說起這個就嘆氣:“上回承蒙殿下指點(diǎn),下官去找了楊縣令,誰知道他這個人……唉,說好聽點(diǎn)是耿直孤高,他說自己不是殿下的門客走狗,雖位卑官小,但絕不會任人驅(qū)使,哪怕殿下舉著公義的大旗,他也不會上殿下這條船。”
聞禪:“……”
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找事,早知道就應(yīng)該讓長公主把他扔到西川去賣草帽。
何攸:“他還讓我勸殿下,既然知道私家水磨侵奪民利,就應(yīng)該盡早主動毀去。至于河渠一事,他會向陛下上奏,但不會按照殿下的指示行事。”
“……知道了。”聞禪道,“有勞何公費(fèi)心。此事拖延無益,楊廷英不愿意配合,找別的官員上奏也是一樣的。”
“下官遵命。”何攸覷著她的神情,略一躊躇,還是斟酌著勸道,“楊廷英是個軟硬不吃的死心眼,此人雖不能為殿下所用,但到底是忠義之士,行事上出不了大錯,只是仕途注定要比別人坎坷一些,殿下莫要同他一般計(jì)較。”
聞禪失笑:“怎么,何公還怕我惱羞成怒,回頭把他踢出京城嗎?”
何攸賠笑:“下官豈敢以小人之心度殿下之腹?楊廷英這得罪人的性子,若非殿下暗中庇護(hù),他早該被貶到荒僻之地放羊去了。此人心中大約也知道殿下有招攬之意,故意說些難聽的話來討人嫌,下官只望殿下看在他清正守節(jié)的份上,不要因此誤會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