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聞禪拿信紙在他眼前晃了晃:“走神了,覺得無聊了嗎?”
裴如凇回過神來,淺淺一笑:“是呀,殿下醉心公務,都已經整整兩刻沒抬眼看過我了?!?/p>
烏鴉感覺自己好像啃到了橘子皮,皺起眉頭,撇了撇嘴。
聞禪:“是嗎,要么還是回御前侍駕吧?反正在這兒閑著也是閑著?!?/p>
裴如凇單手支頤,看著她笑:“不要,閑著也想和殿下一起閑著?!?/p>
聞禪沒繃住,笑了一聲,像撓貓一樣勾了勾他的下巴:“待會兒出去換馬,跑兩圈放放風,坐車顛得骨頭都要散架了?!?/p>
裴如凇尚未表態,烏鴉利索地兩口啃完了梨,擦干凈手:“好,我去準備?!?/p>
裴如凇一哽,非常不希望和聞禪獨處時旁邊還杵著一根棒槌,試圖委婉地勸阻:“我們出去了,你就可以獨享車里的點心水果,還可以隨便打滾睡覺,外面那么冷,景致也不好看,光吹風有什么意思呢,對不對?”
烏鴉面無表情地抬眼,一板一眼地道:“我是殿下的貼身護衛?!?/p>
裴如凇同樣抱臂睥睨:“我是殿下的貼身駙馬。”
“別學她說話,”聞禪抬腿踢他的鞋尖,“再說貼身駙馬是個什么玩意,沒有這種東西好嗎?”
裴如凇從善如流,修正道:“我貼得最近?!?/p>
聞禪:“……”
烏鴉堅持道:“我要去?!?/p>
裴如凇:“我不要?!?/p>
烏鴉:“殿下!”
裴如凇:“殿下~”
聞禪:“要么你倆一起出去,讓我清靜一會兒吧。”
先代帝王經常往來于兆、平兩京,百年所積,官道修得平坦寬闊,沿途建造了數座行宮。今日駐蹕的洛昌宮是離平京最近、規模最大的一座行宮,北靠柏子山,南面金鱗河,宮中遍植松柏翠竹,樓臺掩映,重檐飛甍,十分幽靜秀美。
侍衛不帶不行,駙馬不哄不行,聞禪點了好幾個人陪同,她和裴如凇策馬在前,烏鴉和程玄等人跟在后頭。眾人一路縱馬奔至行宮西角的望仙湖邊。此刻夕陽已經燃盡,月亮還未升起,暮色四合,只聞滿山蕭蕭松風,汩汩泉鳴,連日行路的風塵都被一掃而凈,讓人難得地安靜下來。
景色很美,就是有點冷。兩人并肩站在湖邊,裴如凇抖開披風把聞禪裹進來,這應該是他們第一次攜手同游,誰都沒有說話,似乎也不必說什么。
聞禪少有地放空了一會兒,往事總是像石頭一樣墜在她心里,惦記著這個,牽掛著那個,看誰都想撈一把,伸手卻只是抓了個空。
然而此刻她的手正被裴如凇握在掌心里。
有人溯洄而上,有人順流而下,天地悠悠,她的前世今生,跌宕沉浮,也不過是一塊石頭丟進湖里,沉下去被沖上岸,然后再沉下去而已。
背后林子里傳來侍從們大呼小叫的聲音,似乎是看到了野獸,裴如凇側耳聽了一會兒,忽然異想天開,低頭問聞禪:“行宮緊鄰山林,平時也沒什么人過來,殿下,你說這里會不會有狐貍精?”
聞禪xiong中那點浩然之氣被他一句話掃成了輕煙,無奈地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