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擔待不起?!彼龥鰶龅氐溃骸罢f正事吧?!?/p>
陸朔和那些傳統的將門虎子不同,
不像人家從小在軍營里與長槍烈馬為伴,
抬眼是廣闊天地、萬里疆域;他自小被接入宮中撫養,
和眾皇子一道讀書習武,拿勾心斗角下飯,最先學會的不是什么忠肝義膽,
而是“韜光養晦”和“隱忍不發”。
作為陸氏一族僅存的獨苗,
他能平安長大是意料之內,
可要是長得太茁壯,
不小心擋了誰的光,或是招了誰的眼,
恐怕就得出點意料之外的事故。
他很難完全地信任別人,對自己的手下是如此,對招攬他的公主也是如此。雖然他同意加入深林,最初設想的也不過是借公主的力量在武原站穩腳跟,把自己的勢力經營起來——哪能想到武原郡這一畝三分地是個深不見底的陰溝,別說立足,沒翻船淹死就算他福大命大。
“先前殿下說過蕭定方和啜罕王見羽多暗通款曲,還有可能貪污受賄。我到武原之后,確實受到了不小的阻撓,武原上下已然是鐵板一塊,極度排外,外人很難融入,幾乎接觸不到機要軍情,每日只是聽命操練而已。”
“這一年來,我暗中搜尋蕭定方與啜罕往來的證據,發現他們在做一件要命的事。”
聞禪面不改色地等著他繼續說,前世蕭定方那些罪狀她心里有數,私通外族,養寇自重,貪污軍餉……雖然聽起來都很要命,但皇帝念在他早年立功無數、蕭德妃又育有皇子的份上,最終還是功過相抵,將他貶到偏遠地方,沒有真的要了他的性命。
結果就聽陸朔說:“武原郡幽山山脈中有鐵礦,蕭定方他們私自開采冶煉,將鐵器zousi到啜罕,再由啜罕流入同羅,換得了大量金銀……”
“咳咳咳!”
聞禪和裴如凇同時嗆住,陸朔迷惑:“怎么了?”
兩人震驚地換了個眼神,聞禪捏捏鼻梁,強自平靜下來,示意他繼續說:“沒什么,你太能干了……”
前世他們沒法像現在這樣倒著查蕭定方,一開始誰也不知道武原都督是黑是白,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陸朔到武原兩三年之后才漸漸摸清了他的狐貍尾巴。聞禪本以為那幾條罪狀已是全部,沒想到武原郡這潭水遠沒有看上去那么淺近,底下竟然還藏著驚天的秘密。
陸朔沒聽出她真心實意的夸獎,還以為公主又在陰陽怪氣,不由得有點氣悶:“蕭定方應該是察覺到我在偷偷查他,試著拉攏過我幾次,被我蒙混過去了,他見我不肯入伙,后來一直想設法除掉我?!?/p>
“此次高龍川之戰,蕭定方派我為前鋒,先與同羅軍交戰,他卻遲遲不肯發兵援助,直到我率領的人馬全部覆沒,他才趁勢出兵?!标懰房聪蛸R蘭致,朝他微微頷首,“我雖有準備,但亂軍之中情形十分危急,多虧殿下安排了孔雀接應,才僥幸保住性命,活著回到平京?!?/p>
蕭定方想除掉陸朔這么個簡在帝心的人物,必須要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如果是潦草的“死于非命”,一定會招致皇帝懷疑,萬一再派人來核查就更麻煩了。所以借著同羅可汗在邊境練兵的時機,他為陸朔精心設計了一場的壯烈大戲——對于武將而言,還有比“為國捐軀”更適合的死法嗎?
聞禪臉色稍霽:“武原大捷,原是一樁喜事,只是得知你下落不明,陛下痛惜非常,等你活蹦亂跳地出現在他面前,別說一個蕭定方,十個他也肯砍了為你出氣。”
“殿下?!?/p>
陸朔臉上沒有一點喜色,靜靜地注視著她,嗓音沙啞地說:“武原沒有大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