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禪挑了下眉,似笑非笑。韓儼不是“深林”的人,不過也算是盟友,聞禪和他認識已久,交流不多,跟人精打交道雖然省力,但兩人總有種繞著彎子互相試探、然后雙雙打在棉花上的微妙之感。
“二位,別打啞謎成嗎?”裴如凇受不了這種勾心斗角的氣氛,“你們要不然直接把我趕出去得了。”
韓儼立馬露出了惡心人的慈祥微笑:“駙馬這是在撒嬌嗎?呵呵,真是童心未泯啊。”
裴如凇冷笑:“韓寺正人老珠黃,一把年紀了光棍一條,不能理解也是情有可原,呵呵。”
聞禪在上首咳了一聲,趕在兩人撓花對方的臉之前拉住了架:“二位,別陰陽怪氣成嗎?說正事。”
裴如凇與韓儼飛快地交換了一輪白眼,同時冷嗤,各自撇過頭去。
聞禪在一旁涼涼地道:“關系真好啊,二位。”
裴如凇:“……”
韓儼變臉如翻書,上一刻還用后腦勺對著人,下一刻就斂色肅容正襟危坐,好像自己一直都是這么正經:“先不管蘇衍君,單說蘇燮這個人,他確實很矛盾。”
“他作為蘇衍君的父親,對這個兒子期望很高,要求嚴苛,按說應該很重視這根獨苗。但從他的自己的說法來看,他對蘇衍君漠不關心,甚至認不出他的筆跡,說明父子關系并不親近。”
“那幾封家書如果是蘇衍君本人寫的,代表他還活著,有可能是被縣尉囚禁逼迫,也有可能是與縣尉串通;但如果是縣尉所寫,意味著蘇衍君很可能已經死在了四年前,畢竟縣尉但凡有選擇,都不會選這種極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方式。”
“就算一時想不到這么細,心里也會大致有個模糊的念頭,知道這兩個選擇代表什么。生死未卜的情況下,父母會下意識地認為自己的孩子還活著,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可蘇燮卻好像巴不得蘇衍君已經死在了外面,甚至還搬出御史的話來說服自己和別人,這種態度相當耐人尋味。”
裴如凇懷疑地問:“你該不會是想說,蘇燮有可能是兇手吧?”
韓儼搖頭:“我傾向于不是他干的。一來冒名頂替這種事太繁瑣,光圓謊就很麻煩,后面暴露了更難處理,很容易把自己也繞進去。二來蘇燮要是兇手,偽造蘇衍君活著對他最有利,他不會干燒信這種事,更不會主動提及,把懷疑往自己身上引。”
聞禪道:“所以兇手是?”
韓儼:“沒有兇手。”
裴如凇:“大理寺的俸祿真好掙,殿下,我也想去大理寺。”
韓儼白了他一眼,道:“嚴格來說,兇手最有可能是蘇衍君,他殺了那個縣尉。”
聞禪饒有興致地追問:“怎么說?”
“蘇燮說過,蘇衍君逢年過節才寄家書,而且往往寫的很敷衍,這個習慣和普通人相差太多了。如果是縣尉是兇手,他不可能預料到蘇燮會燒信,多做多錯,最好的辦法是不寫信以免引起懷疑。如果他囚禁威脅蘇衍君,那么蘇衍君只要稍微改變一下習慣或者行文就可以向外求救,不至于拖到現在才被發現。”
“雖說蘇家對他一點都不上心,但這四年里,這個習慣偏偏‘巧合’地維持下來,如果蘇燮沒有燒掉家書,那些信就是穩住蘇家的手段。”
裴如凇接道:“他在任期間表現平庸,年年考評不上不下,也是為了避免引起兆京這邊的注意。如果不是蘇老太爺突然去世,他還能再渾水摸魚幾年。”
“并不是縣尉頂替了蘇衍君,而是蘇衍君給自己找了個替身。他在背后操控那個縣尉,并且在發覺‘替身’可能暴露后立刻sharen滅口。而蘇燮燒信相當于無意中幫他圓了謊,把水攪得更渾,讓我們分不清他到底是死在四年前,還是活著但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