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你,我一定會趁著穆溫召見的機會行刺,讓你做螳螂背后的黃雀,等我刺死穆溫,你再殺了我。”裴如凇臉上浮現出一絲憐憫的嘲弄,“但她可能忘了告訴你,那天穆溫的座椅背后有一塊鏡子。”
春熙殿上千鈞一發之際,裴如凇從案下拔劍刺向穆溫,蘇衍君從背后閃出,為了確保裴如凇得手,他出刀的速度刻意比平時放慢了一分。電光石火間,鏡中倒映出裴如凇背后的蒙面人影,已經逼近穆溫喉頭的劍尖剎那調轉,長劍向身后刺出,貫穿了蘇衍君的心臟。
幾乎就在同時,蘇衍君手腕向前一遞,刀尖穿透了裴如凇的xiong膛。
一念之差,驚天轉折。
鮮血狂涌,兩人同時倒地。
死在穆溫手里,或者死在別人手里,對裴如凇而言并沒有什么不同,反正他就沒打算活著回去,但在瀕死的那一刻,他即將渙散的目光忽然看見了帷幕后蘇令君的臉,嚴妝靚容,沒有一絲慌亂神色,平靜無聲地說了一句話。
重生醒來后,裴如凇一直在琢磨她的口型,翻來覆去地猜了很多遍,推測她說的可能是“對不起,兄長”。
可蘇令君不會管他叫兄長,穆溫的年紀足夠當她爹,還會是誰呢?
蒙面人的身影忽然在他腦海里一閃而過。
蘇令君的兄長、他昔日的朋友,雖然已經失去音信很久,但世上確實有這么一個人。
“呵、呵呵……”
蘇衍君笑得xiong腔顫動,脖頸上青筋暴突,仿佛盤踞在他身上吸血的小蛇:“蘇令君……真不愧是蘇家的種啊……”
“眾叛親離,好一個眾叛親離……”
裴如凇霍然拔劍,遙遙指向他:“回頭是岸,你還有重來的機會。”
蘇衍君慘然一笑,驀然爆發出失控怒吼:“回頭?我還能回哪里?回去給那些王子皇孫當狗,接著被人從這頭踹到那頭嗎?誰稀罕?!”
“眾叛親離是我的命,我認了。”他劇烈地喘息片刻,粗暴地抹了把臉,像是拂去了并不存在的淚水,“不靠他們,我一樣能走下去。”
“沒人讓你靠他們,”裴如凇冷冷地答道,“但我也沒說你可以里通外敵、謀逆作亂。”
蘇衍君還以冷笑:“裴駙馬,就你手下那三瓜倆棗,盯個稍勉強夠用,可是想留人的話,還差點意思。”
話音未落,他突然揮刀朝裴如凇猛撲過來,匕首與長劍交擊,拉出一聲刺耳嘶鳴。然而這一下只是幌子,蘇衍君并不戀戰,一擊即走,飛身破窗落進院內,朝埋伏的人喝道:“攔住他!”
裴如凇翻出窗外,七八個黑衣人從四面躍下,將他團團圍住,暗處的人手立刻沖上前來襄助。雙方甫一交手,裴如凇心下登時一沉,暗道不妙:這些人勢大力沉,明顯不是一般打手,反倒像是行伍出身,而且行動章法不似齊人,很有可能是外族的武士,自己的人絕非他們的對手。
在幫手掩護下,蘇衍君打馬沖出街巷,其他人不欲與裴如凇等人多作糾纏,接連擊退數人后找準空當,打了個唿哨,飛速撤退逃往城外。
他們一上馬,立刻坐實了裴如凇的判斷——這種健壯的高頭大馬大齊普通人家很難買得起,必是外族無疑,而蘇衍君能驅使這些人為他所用,十有八九已和外族搭上了線。
一行人風馳電掣離開城鎮,沖入山林。馬蹄聲驚起無數飛鳥,蘇衍君回頭望去,只見裴如凇等人追之不及,已被他們拋在身后,越落越遠。
他心中稍定,轉瞬又提起一口氣來,告誡自己不能松懈得太早。裴如凇已經摸清了他的底細,而且身后還有個心機深沉的持明公主,不可能讓他那么輕易地脫身,就算有人掩護,剛才從城中逃脫得也太過輕松了。
月光將前路照得一片霜白,身后馬蹄聲漸遠,蘇衍君縱馬穿過樹林,躍上山道,徹底甩掉了身后的尾巴。他稍微放緩速度,用呼克延語對身后的人喊了幾句話,示意他們跟緊自己,小心追兵。
只要在天亮前離開沂川,他們就安全了。
等北上回到呼克延部……
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這個念頭,破風聲倏然在他耳邊炸響,蘇衍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么,只覺心口一涼,仿佛三九天的冰棱呼嘯著透xiong而過,留下一個空蕩蕩的孔洞。
他猝然抬眸回望。
明月高懸,遠處山坡上不知何時停了一架馬車,射箭的人隱在車駕陰影中,身形模糊不清,但轉瞬之間,
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