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長平（前 260 年）（第1頁）

p>蘇硯把最后一塊陶片粘好時，窗外的雨剛停。p>p>檐角的水珠子連成線，啪嗒啪嗒砸在窗臺上，濺起細小的水花。p>p>修復臺上的青銅刀還在滴水，是剛才用軟毛刷清洗時濺上的。刀身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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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崩口藏在陰影里，像道沒愈合的傷疤，邊緣還沾著點沒清理干凈的銅綠。p>p>這刀是上周從庫房調出來的，標簽上只寫著

“戰國，長平”，再沒別的信息。p>p>她用麂皮軟布擦到刀柄時，指尖突然被什么硌了下，像被細針扎了似的。p>p>湊到臺燈下仔細一看，是道極細的刻痕，藏在纏繩磨出的凹槽里。筆畫歪歪扭扭，像個沒寫完的

“趙”

字，最后一筆拖得很長，像是刻到一半突然被打斷。p>p>“蘇師傅，該鎖門了。”

保安大爺的聲音在走廊里回蕩，帶著點沙啞的疲憊。p>p>蘇硯應了聲，把刀放進錦盒。紅木盒底的暗紫色絨布不知何時染上了塊暗紅，指甲蓋大小，邊緣已經發黑，像干涸的血跡。p>p>她皺了皺眉，用指尖蹭了蹭。絨布的紋理里還藏著點硬渣，捻開一看，是些暗紅色的粉末。湊近聞了聞，有股淡淡的鐵銹味。p>p>這時侯才想起早上通事閑聊時說的血月奇觀，說是今晚子時最盛。總覺得心里發慌，像有什么事要發生。p>p>關燈的瞬間，刀身突然亮了。p>p>不是燈光反射的那種亮，是從里往外透著紅光，像燒紅的烙鐵剛從火里撈出來，連錦盒的木紋都被映得發紅。p>p>蘇硯嚇了一跳，伸手想去把盒子蓋嚴。指尖剛碰到冰涼的刀身，整個人猛地被拽進一片黑暗。p>p>耳邊全是呼嘯的風聲，像有無數人在耳邊嘶吼。手里卻還死死攥著那把刀，刀柄的刻痕硌得掌心生疼。p>p>再睜眼時，下巴磕在泥地上，碎石子鉆進肉里。腥氣直沖鼻腔，混著雨水的潮氣和腐爛的味道，讓人胃里一陣翻騰。p>p>她撐著胳膊坐起來，手肘壓到個硬東西。摸了摸是半截斷矛，矛頭銹得發黑，上面還掛著點破爛的麻布。p>p>抬眼望去，記地都是斷矛殘甲。銅制的甲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遠處的尸l堆成小山。p>p>烏鴉在上面盤旋，發出

“呱呱”

的叫聲，難聽又瘆人。p>p>沖鋒衣的袖子被劃了道口子，露出的胳膊上沾著黑紅的泥，黏糊糊的。用手擦了兩把，卻越擦越黏。p>p>指尖還沾了點暗紅色的東西，捻起來一看，是已經半干的血。p>p>“咳……

咳咳……”p>p>左邊傳來一陣微弱的咳嗽聲，像破風箱在拉。p>p>蘇硯心里一緊，撿起地上的斷矛柄，慢慢摸過去。p>p>塌了一半的磚墻后面，磚縫里縮著個少年。看著也就十三四歲，身上的粗布甲胄被劃開了好幾個口子。p>p>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右腿膝蓋下面插著支箭。箭桿是普通的楊木，已經被血浸成了黑紫色。p>p>箭頭沒入很深，周圍的皮肉都腫了起來，泛著不正常的青黑色。p>p>他看見蘇硯，眼睛瞬間瞪圓，像受驚的小獸。手猛地往腰間摸去，卻只摸到個空鞘，鞘口還掛著半截斷裂的皮帶。p>p>“你是誰？”

少年的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嘴唇上全是干裂的口子，說話時還帶著點漏風，大概是咬到了破掉的嘴角。p>p>蘇硯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疼，像有沙子在里面磨。p>p>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青銅刀，刀鞘不知丟在了哪里。光禿禿的刀身沾著泥，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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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崩口此刻正對著少年的眼睛，在月光下看得格外清楚。p>p>這刀她明明放進錦盒鎖好了，怎么會攥在自已手里？這里又是哪里？p>p>那些斷矛殘甲，還有這少年身上的裝束，怎么看都像古裝劇里的場景。p>p>少年突然咬著牙，左手按住膝蓋，右手抓住箭桿就要拔。p>p>蘇硯趕緊上前按住他的手：“別碰！這箭頭有倒鉤，硬拔會把肉撕爛的。”p>p>她在社區醫院讓過半年志愿者，跟著醫生處理過不少外傷。見過有人被魚鉤勾住手指，硬拽的話能撕下塊肉來，這箭頭可比魚鉤大多了。p>p>少年愣住了，動作停在半空中。目光落在她的沖鋒衣拉鏈上，又掃過手腕上的電子表。p>p>表盤在月光下泛著綠光，數字還在一秒一秒地跳。p>p>“你穿的什么？”

他皺著眉，眼神里全是疑惑，“還有你手腕上的是什么物件？”p>p>“衣服。”

蘇硯指了指自已身上的沖鋒衣，又扯了扯破掉的袖子。“這是表，看時間的。”p>p>說著就去扯另一只沒破的袖子，想撕下來纏住他的腿：“別動，我幫你把露在外面的箭桿截斷，這樣方便挪動。”p>p>她摸出鑰匙串上的折疊刀，是之前旅游時買的，刀刃很薄。打開時

“咔嗒”

一聲輕響，少年的身子猛地繃緊了，眼神里又多了幾分警惕。p>p>“你不是兵。”

他盯著那把折疊刀，又看了看蘇硯細瘦的胳膊，“也不是方士。”p>p>兵卒的刀沒這么小巧，方士的法器更不會是這模樣。p>p>蘇硯沒應聲，只是小心地把折疊刀的刀刃對準箭桿。離皮肉還有半寸的地方，手指穩得像在修復臺上粘陶片，連呼吸都放輕了。p>p>金屬斷裂的脆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少年疼得悶哼了一聲，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在泥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p>p>她趕緊把撕下的袖子纏在傷口上，一圈圈勒緊，直到血不再往外滲：“這樣血能少流點，等找到干凈的布再換。”p>p>“我叫石生。”

少年看著她手里的青銅刀，眼神柔和了些，“這是我爹的刀，他是趙軍的伍長，上次清點人數時……

沒回來。”p>p>蘇硯這才發現，刀身的刻痕和少年腰間空鞘內側的紋路能對上，像鑰匙和鎖孔一樣嚴絲合縫。p>p>她把刀遞過去，指尖碰到少年的手，燙得像被火燎了下

——

他掌心有道疤，月牙形狀，邊緣已經磨得發白，形狀竟和刀身的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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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崩口一模一樣。p>p>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嗒嗒嗒”

由遠及近。還夾雜著粗聲粗氣的喊叫，隱約能聽到

“搜”“趙軍余孽”

之類的字眼。p>p>石生臉色一白，手忙腳亂地抓住蘇硯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快躲起來！是秦軍！”p>p>他拽著蘇硯就往旁邊的林子里鉆，樹枝劃過臉頰，火辣辣地疼。p>p>蘇硯回頭時，看見那把刀在少年手里閃了下紅光，像誰在黑暗里眨了眨眼。隨即又恢復了青銅的本色，被少年緊緊攥在手里，消失在密林深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