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扮豬吃老虎（第2頁）

年邁的周博士顫巍巍地拱手：“老朽愚鈍，今日得公子點化，方知先前見解淺薄。這修訂律法之事，老朽愿效犬馬之勞！”

公子高輕輕撫摸著案上的青銅鎮尺，尺身上精美的饕餮紋似乎在燈光下活了過來，張牙舞爪。他冷眼看著這些平日趾高氣揚的博士們此刻爭先恐后地表忠心，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

”啪！”鎮尺突然拍在案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所有人都嚇得一哆嗦。

”三日后，我會親自到御史臺查驗。”公子高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般敲在每個人心上，”若有人還有疑問”他的手指蘸了蘸硯臺里未干的墨汁，在竹簡末尾輕輕一劃，一個漆黑的”族”字觸目驚心。

”臣等謹遵公子教誨！”博士們齊刷刷跪倒在地，額頭緊貼冰冷的地磚。趙博士的官帽因為動作太大而歪到一邊，露出里面已經被汗水浸濕的發髻。

翌日寅時，天邊才剛剛泛起魚肚白，公子高就已經來到了少府張洪濤的府邸。清晨的露水打濕了他的錦靴，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腳印。

院子里，十幾個臉上刺著”盜”字的刑徒正在奮力搗碎堆積如山的樟樹皮。他們赤裸的上身布滿汗珠，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其中一個大漢背上還留著新鮮的鞭痕，每揮動一次石杵，傷口就會滲出絲絲血跡，但他咬緊牙關不敢停歇。

”公子！”張洪濤匆匆從內室跑來，連腰帶都還沒系好。這個平日威風八面的少府監此刻像個毛頭小子一樣興奮：“按照您的吩咐，這些樹皮都已經搗得稀爛了！”他隨手抓起一把纖維，”您看，真的跟蠶絲一樣細了！”

公子高拈起一撮纖維對著朝陽觀察，細小的纖維在光線中如同金絲般閃爍。他滿意地點點頭，忽然聽見院門外傳來整齊的腳步聲。

一隊宮女抬著奇怪的器具緩步而入。為首的春娥身著淡青色曲裾深衣，腰間卻佩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吳鉤。她身后八個壯漢抬著一個用素帛嚴密包裹的方形物件，看起來十分沉重。

”打開。”公子高簡短地命令道。

素帛揭開，露出一個通體漆黑的木制框架。框架內部繃著一張細如發絲的銅網，網眼細密得幾乎看不見縫隙。更奇特的是框架下方連接著一個精巧的機關，幾個青銅齒輪相互咬合，結構復雜得令人眼花繚亂。

”這是”張洪濤瞪大了眼睛，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撫過那些齒輪，生怕碰壞了這精巧的裝置。

公子高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帛書：“這是根據墨家秘傳的漚楮法改良的。”他示意春娥開始演示，”加入我特制的藥劑，可以讓纖維更快分解。”

春娥利落地挽起寬大的衣袖，露出小臂上那道猙獰的箭疤——那是去年保護公子高時留下的。她指揮壯漢們將銅網浸入盛滿井水的陶缸中，然后從一個玉盒中取出幾勺白色粉末。粉末入水的瞬間，水面立刻翻騰起細密的泡沫，散發出一股奇特的清香。

”天吶！”張洪濤驚呼出聲。只見缸中的樹皮纖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溶解，漸漸變成乳白色的漿液。那些原本糾纏在一起的纖維，現在如同雪花般在水中輕盈地舞動。

公子高凝視著這一幕，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當年呂不韋著《呂氏春秋》，用了整整三車的竹簡。”他伸手輕輕攪動漿液，”如果用這個來記錄文字”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張洪濤從他微微顫抖的手指看出了他內心的激動。院角的銅漏發出規律的滴水聲，第一張紙正在晨光中緩緩成形。這張薄如蟬翼的紙，在朝陽的照射下幾乎透明，卻仿佛能夠承載整個大秦帝國的重量與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