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仗著沒人看得見,去到了小扉間的旁邊,蹲下身幾乎就能跟人齊平了。男人抬起頭,果然瞧見了前頭那個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背影,矮矮瘦瘦的,瞧不出半分將來某一天會有的高大,但即使如此,在這樣的位置,這樣的高度,也還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是了。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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皺巴巴的被子撂在一邊,床上的男孩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夢,大剌剌伸展開的細胳膊細腿撲騰了幾下,將本就糾結成一團的被子踹得更遠了一點,然后毫無所覺地翻了個身,看是睡得極香。
小孩子睡起來就是沒個形,千手柱間尤其。
夜已將半,除了巡守往來的零星火光,整個千手族地都被攏進了夜色之中。
屋子里看不見的人飄在窗前,他原本在床邊的,只是看那一攤子的亂七八糟,有心想給人把被子拉拉好,結果一伸手直接穿透了被面,才又一次想起來自己當下這狀態,是怎么也不可能把人擺正了再規規矩矩蓋上被子的,干脆就飄去窗邊看月亮,眼不見心不煩。
還以為這人今晚會睡不著,倒是他多慮了。
聽著身后傳來呼吸起伏的聲響,他將目光放遠,月色被近處的屋檐和遠方的山林勾出了輪廓,即使是在戰國,沒有戰爭的夜晚也是安寧的,讓人不禁懷念起多年后那個將被稱作“木葉”的村落。
“懷念”二字放在這時也許不太合適,那就“憧憬”吧。
想到木葉,男人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未來的忍者之神在那里睡得四仰八叉,毫無形象可言,好似已將沒心沒肺的特質由內而外貫穿到底,哪怕白天里剛跟他的天啟鬧了絕交。
不過這樣也很好,總比那個笑著跟他說自己就要死了的樣子要好。
這樣就很好。
男人抱臂虛倚在窗邊,放空了目光,他被綁定在這個年幼的大哥身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沒人看得到他也沒人聽得見他,也許有人會被這種處境逼瘋,但千手扉間倒是還算適應,只當是得了難得的清靜,從前腦子里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怎么能讓木葉更好,他習慣多思多慮盡量周道,所以查漏補缺永遠不會嫌少,為此連睡覺前都能先想一遍當天討論定的方案或是第二天會議要解決的問題,就連那一日起爆符在耳邊炸響,他都還來得及懊惱一下忘記跟日斬提一句上忍帶班制度新改的思路了。
這下好了,想也沒用,不說眼下村子還連個影都還沒有,即使有,他也只能在一旁看看熱鬧,最多自得其樂地給人鼓個掌了。
也不知道老天爺要他多走這一趟的意義是什么,總不會就為了讓他親眼見證一下未來的忍者之神和忍界修羅南賀川畔跨越家族鴻溝的打水漂情誼吧?
千手扉間回想了一下這幾日,小小的大哥每天都興高采烈地往外跑,迫不及待要去見他的新朋友,他們在河邊碰面,心照不宣不通名姓的舉動昭示了彼此身為忍者的謹慎與保留,但即便如此,他們也還是成了朋友。他看著某人眨巴著眼睛對另一人賤賤地撥撩又放肆地大笑,天然黑的一面毫無保留地表現了出來,是與他印象里那種裝乖賣蠢截然不同的生動和活潑,確確實實像男孩這會兒年紀該有的樣子。
心里大概還是欣慰多一些的。
能交到一個合心意的朋友很難,何況還是在這個時代,千手扉間想,也許他該為對方感到高興?
這實在不容易,哪怕如今他已經無所謂考慮家族立場,但那畢竟是宇智波斑。
畢竟,他知道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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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開地面抽出的遒勁枝干刺穿了甩尾咬來的龍形火焰,下一秒雙方同時結印,熱浪追著崩裂地面的樹體爆開,逼得周圍斗在一起的千手和宇智波們紛紛后撤。
這等層次的戰斗,站近了的都有可能波及,兩族斗了這么多年,千手柱間與宇智波斑早不知打過多少回,早些年在南賀川畔尚顯稚嫩的拳腳往來無人有幸得見,等后來這兩人越來越往非人等級進化后,打起架來周圍人們都會自動清場以免被殃及無辜,只等木枝蟄伏火光漸滅,再來探聽一個收場的結局。
以前千手扉間也是其中一個,他當然不弱,如有必要他甚至可以是在場之中站得最近的那一個,只是也必須保持在一個隨時能抽身的距離。哪像現在,即使豪火球迎面罩來,他也能八風不動地等著木遁如若無物地掠過他半透明的身軀,去與對面的火遁狠狠撞到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