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著溫昀即將下衙,屆時若見李致在院子里,不知又會作何想。
鄭妤放下書,磨磨蹭蹭走到李致跟前,道:“快下雨了,殿下不若早些回去。您的身體關乎萬民福祉,若是染上風寒,臣婦只怕要遭百姓唾罵。”
好,好的很。一口一個“臣婦”劃清界限,昨夜之事她是真不記得還是裝不記得?李致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漫天烏云,突然覺得自己在自取其辱。
他嘆道:“是本王唐突了,溫夫人,好自為之。”
說罷,他不再看她,拂袖離去。
驚雷滾滾,閃電破空,天幕被劈成兩半。這一聲“溫夫人”,泄的是李致的恨,誅的卻是鄭妤的心。
疾風呼嘯,吹起如瀑墨發,垂于衣擺后的衣袖,隨他腳步一步一顫。
鄭妤愣在原地,凝視前方漸行漸遠的背影,看似與從前并無二致,卻莫名多出一絲惆悵決絕。
這個背影,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她腦海中莫名蹦出來這種想法。
那樣不好嗎?從此山水不相逢,她再也不必擔心自己會情不自禁看向他,他會隨著時間,在她的記憶里,一點一點,灰飛煙滅。
“殿下。”
李致聞聲回頭,歲稔小跑追上來。然李致健步如飛,歲稔亦步亦趨,費力跟在他身后問:“驛站里那女的,如何處置?”
“殺了。”
“殿下!”
“還有事?”
歲稔聳肩攤手,一臉迷惑:“沒事啊。”
“殿下——”
李致不耐煩回頭:“沒事你亂喊做甚?是本王太過仁慈讓你們越發沒規矩了嗎?滾去領罰。”
“我沒喊您啊……”歲稔摸摸鼻子,自覺讓開退到邊上。
鄭妤抱著一把傘氣喘吁吁跑來:“大雨將至,殿下帶上這傘吧。”
一把油紙傘橫在兩人中間,她恭敬拘謹捧著傘,彎腰低頭,姿態放得很低。
“即便沒有這把傘,本王也不會淋一滴雨。”李致冷言冷語,“溫夫人難道不知么?”
鄭妤蜷指握緊雨傘,尷尬不已。但凡她多想一步,就會想到這一點,可她沒有多想,就拿傘追出來了。
中途忽然想起這一點,但她還是……送過來了。
她咬住嘴唇,嗡道:“知道。”
“為何多此一舉?”
她答不上來,因為她也不知道。
零星雨滴落下,李致扼住鄭妤下頜,抬起她的臉,喝道:“回答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