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殊延對她,與對其他女子,并無任何差別。換言之,于他而言,世上的人只分可利用及不可利用兩種,而她恰好是前者。
待她失去利用價值,他們之間又會像前幾年一樣,終年見不上三次面,說不上幾句話。
“鄭姑娘,聽我一句勸。”歲稔苦口婆心,“別做無謂的反抗,才能少吃苦頭。”
當荊條一下接一下打在背上,鄭妤終于明白歲稔此話之意。她留在太師府一日,陳氏便一日不會消停。
人都是捧高踩低的,李致想折磨誰根本無需開口,更無需親自動手。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有千萬人為他鏟除異己,赴湯蹈火。
“之前倒是我小看你了。”陳氏端坐上位,倚案品茗,“退燕王殿下的婚,逃靖王殿下的約,大小姐渾身是膽,本事過人,就是不知道家里人有幾條命給你折騰。”
陳氏以帕掩鼻:“打完關進祠堂抄經,沒有我的指示,不準她離開祠堂半步。”
燭光一顫一顫,后半夜風越來越大。淺色簾帳被風卷起,祠堂宛若靈堂。
臺上成列的靈位,受不住冷風漫卷,輕微移位。靈位和香案擠壓撞擊,發出哐哐當當的聲響。
俄頃,夜雨嘀嘀嗒嗒打在瓦上,俯仰之間,細密雨絲如利刃,削下一樹梨花。
后背隱隱作痛,半干血跡糊在衣上。風一吹,血腥味縈繞周身,驅散困意。
鄭妤右手一抖,筆點上紙面,留下一灘墨跡。她正懊悔失誤導致白抄半卷經,忽見三個與經文風牛馬不相及的字,頓感心力交瘁。
肌肉記憶極其可怖,縱使李致這般薄待她,鄭妤在恍惚之時,不知不覺寫下的,仍是“李殊延”三個字。
她無奈畫個叉,悻悻扔下狼毫,伏案而眠。
半個時辰后,雨勢漸收。祠堂大門打開,家丁一窩蜂闖進來,往堂下丟進一個人,旋即風風火火離開。
“解霜!”鄭妤輕輕摟住侍女呼喚。
陳氏在刁奴攙扶下步入祠堂,鄭妤一門心思察看解霜傷勢,無暇顧及。
皮開肉綻,傷及筋骨,這些刁奴對仆婢,自然不會像對她一般注意輕重。
解霜瀕臨昏迷,但嘴唇不斷顫動。她俯身傾聽,但聞解霜道:小姐,快跑。
“跑?”陳氏輕蔑嗤笑,“大小姐可要掂量清楚,下次我送來的,未必是個活人。
”
刁奴添油加醋:“大小姐畢竟曾與燕王殿下有過婚姻,心氣兒高也正常。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您可尋不到比靖王更好的夫婿了。”
解霜遍體鱗傷,血流不止,鄭妤分不出心力應付一唱一和的主仆倆。
她自解霜袖中摸出帕子,輕輕擦拭傷口,解霜滿頭大汗,不多時便昏睡過去。
“讓我嫁靖王,可以。”鄭妤垂首,忍辱負重道,“給解霜找大夫治傷,待到婚期,我安安分分配合你嫁去靖王府,如何?”
陳氏與刁奴面面相覷,本以為要費些口舌,心甘情愿當然最好,實在不成,找幾個大漢把她綁上花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