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目光如晦,不發一語。
棠寧抬眼對著他時未曾退縮。
她太清楚眼前之人身上背負的那些東西,更知道他走到今日隱忍了多少,安帝卑劣無恥,太子無能蠢鈍,若圖一時痛快蕭厭早可以在中秋宮宴那日直接便廢了皇帝取而代之。
他不是沒有能力,只他清楚他若真以謀逆坐上皇位,先太子和賀家的冤屈難以昭雪,安帝魚死網破之下大魏更是會隨時傾顛。
哪怕他曾被至親所傷,哪怕經歷痛苦無數次從深淵爬上來,蕭厭依舊還留存著當年那份赤誠,他視大魏百姓為子民,他不愿因一己之私讓魏朝生靈涂炭戰火燎原,所以哪怕再恨,他依舊忍了下來。
棠寧雖然不知道宮里為什么突然讓她們去替太后侍疾,可這旨意傳出宮中必然會防備積云巷這邊拒絕。
若是萬一,萬一這旨意是安帝所出,本就打著激怒蕭厭舍了太后設局所為,那太后一旦崩逝蕭厭便也入局,他先前所做一切隱忍籌謀就全都白費,棠寧不愿意讓他走上最不愿意的那條路來成全所望。
棠寧什么都沒說,只安靜看著蕭厭。
千言萬語便盡數化作無言默契,不必開口,一眼皆知。
蕭厭緊抿著嘴角,半晌才出聲:“我隨你和姨母一起進宮。”
棠寧搖搖頭:“不用,你和錢伯父繼續忙你們的事情,文信侯他們那邊輕忽不得,糧草的事也得盡快安排妥當。”
“我和姨母會帶著月見和石蘭進宮,宮里有馮內侍和你先前留下的那些探子,我和姨母會小心應對的,如果真有什么不對的,馮內侍他們會想辦法傳消息給你,況且還有虞延峰。”
她不會毫無把握進宮,雖不明白緣由,但至少馮來守著安帝身旁,虞延峰又把持宮禁,真有什么安帝不可能瞞得住宮外。
月見的身手她是知道的,那石蘭更是顧鶴蓮特意從左州顧家那邊挑選,送進京城來保護姨母的人,有她們二人在尋常也不會出事。
棠寧柔聲說道:“阿兄,我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安帝不敢輕易傷我的。”
蕭厭知道這個道理,他平日里也不會這般膽小,當初他一步步朝上爬時,多少次在生死邊緣游蕩,只身深入虎穴也是常有的事情。
可惟獨對著棠寧,他卻不愿意讓她冒半絲風險。
錢寶坤說道:“眼下朝中本就亂著,南地戰事棘手,你又管著樞密院和黑甲衛,再加上京郊四營那邊的狄濤,陛下就算再糊涂也不敢明目張膽去害棠寧。”
“你要是真放心不下,就讓阿月陪著棠寧她們進宮,她的身手你也是知道的,除非動用宮中禁衛,否則阿月只要跟她們待在一起就沒人能近得了她們的身。”
他家閨女那鞭子他以前只以為是打打鬧鬧,可上次宮宴上錢綺月甩著鞭子抽禁衛,三兩人都難以近身,那畫面簡直震驚錢寶坤他祖宗八輩。
事后欲跟錢家說親那些人家溜的飛快,之前還曾青眼錢綺月的那些夫人更是個個發虛,反倒是好幾個武將家里突然莫名其妙的跟他們親近起來,府里的帖子收了好幾張。
那鎮國將軍府的齊夫人更是連連上門好幾次,拉著他家閨女就不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