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寧見她側著臉故意倔強不肯吭聲,仿佛被人誤解也無所謂的樣子,如果不是看見她泛紅的眼眶和用力攥緊衣袖的手,恐怕誰都會以為她真的如剛才說的那般怨憎。
棠寧神色緩和下來,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你,如果說我能體會你的心情未免太過虛偽,我也說不出我愿意以身相替的話來,因為誰都不愿意遇到這種事情,可是玉嫦姊姊,如果那日抱廈之中的人真的是我。”
“我會難過,會崩潰,會哭喊謾罵,會恨不得將所有害我的人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可是我絕不會葬送自己的性命。”
她聲音輕輕的,卻帶著幾分沉重和復雜,如風飄入周玉嫦的耳中。
“人能活著不容易,命也只有一條,一旦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我好不容易才能有現在的樣子,我也很珍惜自己的命,珍惜那些在意我愿意為我不顧一切的人,所以無論遭遇多難堪的事情,活的再痛苦,我都不會自尋短見。”
周玉嫦想說她說的輕松,想說她不過是從未經歷過才能說的出來這些話,她根本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
可是她回頭對上棠寧眼眸時,卻從里面看到了從未有過的認真。
明明年少稚嫩,那雙眼里卻透著歷經世事的滄桑和釋然,她能感受到棠寧不是在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安慰她,而是在很認真的告訴她,她是真的很惜命,也真的很拼命的想要活著。
周玉嫦眼眶突然發熱。
棠寧沒有安慰她,也不像錢綺月她們那般處處小心,她只是坐在車門前拉開盤錦繡花的簾子,朝著疾馳的馬車外說道:
“想死多容易,你從這里跳下去,保準會死的透透的,可是玉嫦姊姊,你知道你死了之后其他人會怎么樣嗎?”
“他們會說文信侯府的女娘怎么會自尋短見,他們會疑心是不是發生了什么,就算我們拼盡全力替你遮掩了一切,對外只說你是意外墜落馬車,旁人也只會惋惜一句你的年輕早逝,嘆一句可惜。”
“除了你的父母兄長,除了在意你的阿月姊姊和我們這些人,過不了兩個月,你的死就會被人淡忘,而今日發生的一切也不會在外人眼里留下任何痕跡,頂多將來有人提起你時,會滿是感慨的說一句文信侯府那個短命早逝的女娘。”
“你想要的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周玉嫦聽著棠寧的聲音,腦子一片混沌,她死死看著前面奔馳的馬兒,那車轱轆轉動的聲音清楚傳來。
周圍行人飛速后退,寬闊的街道上偶爾還能瞧見別的馬車與他們錯身而過。
她下意識上前傾著身子。
只要從這里掉下去,掉下去后她就能沒命,死了就能一了百了,不用再痛苦。
她不用面對流言蜚語,不用面對母親的眼淚,不用面對阿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