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將錦帕扔到一旁,這才牽著她手避開地上突起:“我知道,他對我早有戒備,恐怕也不會全然信我,可是在他得到其他助力,能夠坐穩(wěn)太子之位抗衡安帝之前,他只能依靠我?!?/p>
太子這人眼皮太淺,心思張狂,野心勃勃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心性,那封代寫的“罪己詔”就是他這一輩子最大的污點。
只要安帝不死,他對安帝的冷漠和對皇權(quán)的迫不及待,就足以讓他難以得人心。
棠寧若有所思:“所以阿兄才讓他趁著安帝病重,出手招攬朝臣?”
蕭厭“嗯”了聲:“朝中固然有些見風(fēng)使舵沒底線的人,可真正掌權(quán)的那幾個都是希望大魏長久,沒人會喜歡上位的是個不孝無德,心思蠢笨,還好大喜功又喜歡趕盡殺絕的。”
太子為了竭力拉攏他,也為了他今夜立下的人設(shè),他必定會嚴(yán)查二十年前舊案,甚至?xí)氡M辦法替賀家昭雪,但是當(dāng)年往事牽扯太多,賀家滅族更有太多人插手,一旦徹查,朝中必將天翻地覆。
太子為人好功自負(fù),既想要賢明于朝堂得天下民心,也想要徹查舊案好能趁機安插自己人手,那他就絕不會善罷甘休。
蕭厭要用太子來替賀家翻案,也要用他來安撫一些人的心。
他牽著棠寧朝外走時,看著那不遠(yuǎn)處的宮門,低聲說道:
“朝中蠹蟲太多,尸位素餐者占盡要職,我固然能拿了兵權(quán)強行逼他們順服,但朝中腐朽,兵困糧乏,世家之力不可小覷,釜底抽薪逼他們魚死網(wǎng)破,傷的是大魏根基?!?/p>
“倒不如借太子之手肅清一部分朝臣,再以賀家舊案逼迫世家退讓,只要不趕盡殺絕,讓他們留有希望,他們這些人吐一吐血、扒一層皮,就能讓大魏短時間內(nèi)國庫豐盈,朝中盡快恢復(fù)生機。”
蕭厭眉宇間染上些憂色:“北陵南下勢在必行,最遲來年開春必有戰(zhàn)事,大魏國庫空虛,朝堂混亂,必須要盡快解決了內(nèi)里憂患,才能應(yīng)付即將來的戰(zhàn)事?!?/p>
“退一步,留了世家,讓一個不得人心、蠢鈍張狂的太子安撫他們,換來年北陵大軍南下時朝中糧草輜重充足,邊境大軍不缺吃喝,挺值的。”
棠寧聽著身旁男人的話,望著他凌厲鋒銳的側(cè)臉,只覺得心神震動。
她知道蕭厭有多恨朝中那些人。
殺父之仇,奪位之恨,滅族血債,他恨不得殺盡世家之人,恨不得能要了安帝的命,屠盡當(dāng)年所有背棄先太子和賀家之人替他們昭雪,可他卻從未被仇恨蒙蔽心智。
他歷經(jīng)生死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明明觸手可及就能達(dá)成多年夙愿,只要他再進一步就能萬人之上。
可他卻沒有。
棠寧輕抿著嘴唇,只覺得心里泛著密密麻麻的疼。
“怎么了?”蕭厭見身側(cè)人突然停了下來,回頭柔聲道:“可是冷了?”
棠寧搖搖頭:“不冷?!?/p>
她牽著蕭厭的手,垂眼看著那些新舊交雜的斑駁傷痕:“傷口還疼嗎?”
蕭厭見她眼中掩不住的心疼之色,被月色壓得低沉鴉黑的眼睫微垂,眼尾舒展時眼里漫瀾靡淡笑意。
“疼?!?/p>
棠寧臉上一慌,下一瞬就被他攬進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