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重重朝下磕著,恨不得將地上磕出個洞來,那悔恨愧疚折磨的他恨不得隨先主而去。
蕭厭上前一步,俯身攔住了他。
“當年的事是有心人暗算,且下手的并非一方勢力。父王動了太多人的利益,他們不愿見皇位落于父王手中,自然是想方設法暗害于他,這些非你一人之力就能攔得住的。”
父王當年不是沒有察覺到不對,性情大變也并非一朝一夕,可無論榮太傅他們,還是父王自己,都未曾找到暗害之人。
徐裕不過是名內侍,他又能做什么?
徐裕聽著他安慰之言,喉中忍不住哽咽:“殿下…”
蕭厭將人扶著:“你不必覺得愧疚,父王的死我自會跟罪魁討回公道,替東宮所有人昭雪,至于其他……”
他低聲道:“東宮故舊能有人活下來,我很高興。”
褪去素日寒霜冷厲,蕭厭眉目清朗,眼神溫和,明明是極為陌生的面容,半點都看不到當年皇長孫的模樣,可是徐裕卻仿佛看到當年的太子殿下站在眼前。
這是他的皇長孫殿下。
是東宮唯一的血脈。
徐裕老淚縱橫,伏在蕭厭身前,額頭抵在他手背上嚎啕大哭,像是要將當年兇險和多年隱忍全部宣泄。
棠寧坐在火盆邊看的鼻尖泛酸,眼圈也有些紅。
……
許久之后徐裕才平復下來,他未曾照著蕭厭吩咐上前坐下,而是如同老仆躬身站在一旁。
蕭厭問:“你當年是怎么逃出來的?”
徐裕沙啞道:“東宮起火時,老奴不在殿中,倉促趕回去想要入內救人時,卻被斷梁砸在臉上。”
“老奴當時昏死了片刻,后被慘叫聲驚醒,就發現大火之中,左衛率府副使許春榮不僅未曾救人,反帶著手下趁亂行兇,且堵死了太子殿下所在的慶安殿。”
那場火勢極大,入目所見全是慘死的宮人,那些人不是死在大火之中,而是被人滅口,徐裕只以為許春榮被人收買想要謀逆,狼狽逃出想尋禁軍相救。
怎知道逃出來后,才知道“謀逆”的變成了太子殿下,禁軍與太子逆軍廝殺于宮中,東宮大火無人前來,徐裕眼睜睜看著那火勢映紅了半邊夜空。
徐裕滿眼通紅:“老奴再想返回后殿已經來不及,恰巧遇到曹公,才知陛下已問罪東宮,人人皆知太子謀逆,陛下更言及殺無赦。”
“曹公說老奴不能回去,又說小殿下已經逃出,說若不能遮掩形跡恐遭追殺,老奴在宮中多年,便與曹公一起送人替代殿下,后隨曹公混出皇城。”
他說話時感激:“當年若非得曹公相救,老奴怕是早已身死,這些年也賴曹公庇護,老奴才能留在京城等著殿下歸來。”
蕭厭低聲道:“多謝曹公。”
“你用不著謝老夫。”曹德江搖搖頭:“老夫當日救他,并沒存什么好心,徐內侍也應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