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撕下一塊腿肉,隨手拋給哥舒翰。
哥舒翰一把接住,迫不及待地塞入口中,大口咀嚼,豪邁之態,縱是古之豪俠也不過如此!
“哥舒兄,這些日子承蒙款待,我也該起程了,今日這頓,權當餞行。”李乾咬了一口獐肉,緩緩說道。
“你要走?”哥舒翰動作一頓,眼中滿是不舍,“若非軍務纏身,我真想再與你痛飲個一年半載!我哥舒翰生平飲酒未逢敵手,雖敗于你,卻是最痛快的一段時日,實在舍不得!”
“我也是。”李乾由衷道。他確實欣賞哥舒翰的豪爽性情,但話鋒一轉,“王帥堅持不肯出兵石堡城,哥舒兄有何打算?”
哥舒翰眉頭緊鎖,沉吟片刻,“兄弟,實話與你說,我贊同大帥之策。石堡城易守難攻,若強行攻打,必會死傷慘重,沒有五六萬條人命填進去,恐怕難有勝算。”
他頓了頓,目光凝重,“可石堡城太過重要,若能拿下,便可鎖死吐蕃,使河湟之地再無后顧之憂,屆時便能調兵西域,與大食一爭高下。”
石堡城的重要性,他心知肚明;石堡城的險峻,他也比誰都清楚。正因如此,他的語氣里透著深深的矛盾。
“有時候,成大事就得狠下心,咬緊牙關,哪怕代價再大。”李乾意味深長地說道,“大代價,才能換來大收獲!”
哥舒翰眉頭緊鎖,額間刻出一道深深的“川”字紋,久久沉吟不語。
李乾見狀,緩聲道:“用兵之道,本就講究險中求勝。若非要十成把握才敢用兵,古往今來何來名將?即便是以謹慎著稱的諸葛武侯,也不得不行險著。”
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補充道:“哥舒兄四十歲才仗劍從軍,立志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如今良機當前,可要把握住啊。”
“是啊!”哥舒翰眼中精光暴漲,豪氣干云,“我虛度數十年光陰,直到不惑之年方才醒悟,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豈能庸庸碌碌過一生!”他突然目光如電,直視李乾:“兄弟此言,莫非另有所指?”
李乾但笑不語。有些話點到即止即可,若現在就說哥舒翰即將“西屠石堡取紫袍”,恐怕連他自己都不會相信。
離別之日,哥舒翰執意相送,竟一路送出百余里。在李乾再三勸說下,這位豪邁的將軍才依依不舍地勒馬止步。
自隴西至長安的官道上,李乾一行備受禮遇。沿途百姓、軍士聽聞是安西都護府的報捷使者,無不熱情相待,主動提供方便,讓他們的行程格外順利。
這日,終于抵達聞名已久的灞橋。
甫一相見,李乾便被眼前景致震撼得屏住了呼吸。
但見兩岸古柳成行,翠色連天。千年古柳枝干虬勁,新發嫩條隨風輕舞;漫天柳絮如雪紛飛,與碧綠的柳浪相映成趣。
微風過處,萬縷柳絲搖曳生姿,恍若輕煙薄霧籠罩四野,更添幾分朦朧詩意。
這般“含煙籠翠”的絕妙意境,令見多識廣的李乾也不禁心馳神往。他走南闖北,見過的名山大川不計其數,卻少有能與此地景致比肩者。
正陶醉間,忽見一株蒼勁古柳下,靜立著一位中年文士。那人氣度不凡,衣袂飄飄,恍若謫仙臨凡,令人不禁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