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灞橋煙柳（第2頁）

“你想得真周到。”高樂瑤抿嘴一笑，頰邊梨渦淺淺。

兩人沿著蜿蜒小徑徐行時，她總忍不住偷眼去瞧身旁這個偉岸男子，每每四目相對便慌忙低頭，耳尖都染上了柳絮般的緋色。

少女幽香混著柳絮清香陣陣襲來，李乾不禁心神蕩漾。

他暗自思忖：“高節度使將掌上明珠托付于我，究竟是要我護送周全，還是”這個念頭一起，頓時覺得手中握著的酒囊都滾燙起來。

登臨高處，高樂瑤竟似新婚小婦人般殷勤。只見她取出繡帕拂凈青石，又變戲法似的從食盒里取出幾樣精致小菜。

素手執壺時，腕間銀鐲叮咚，比酒漿落入杯中的聲響還要清脆動人。

兩人對坐共飲，高樂瑤淺嘗輒止，每次舉袖掩唇時，眼波比杯中的琥珀光更醉人。

李乾則仰頭痛飲，喉結滾動間盡顯男兒豪氣，美酒、佳肴、勝景，更有絕色在側，李乾恍惚覺得，便是當年劉禪“樂不思蜀”也不過如此。

“好酒！當真好酒！”

忽聞一聲清越贊嘆，回首望去，但見那謫仙般的文士踏草而來，衣袂翻飛間竟似縮地成寸。

最奇的是他那雙星眸，此刻正死死盯著李乾手中的夜光杯，熾熱得仿佛要燒穿杯壁。

那文士周身似有煙霞繚繞，舉手投足間盡是出塵之姿，令人見之忘俗。

可此刻，這位飄然若仙的人物卻直勾勾盯著酒杯，喉頭不住滾動，竟還下意識用袖口擦了擦嘴角，儼然一副酒蟲作祟的饞相。

“噗嗤——”高樂瑤忙用羅袖掩住櫻唇，眼角卻彎成了月牙兒，悄悄朝李乾眨了眨眼。

這般謫仙人物竟為杯中之物失態，著實令人忍俊不禁。

“世間竟有如此嗜酒之人！”李乾心中暗嘆。

文士驀地驚醒，白玉般的面龐騰起一片紅云，轉身欲走時衣帶當風，頗有落荒而逃之態。

“先生且慢！”李乾朗聲相邀，“萍水相逢亦是緣，若不嫌酒薄，何不共飲？”

文士身形一頓，回眸時眼中星輝流轉。他顯然沒料到會得此邀約，怔忡片刻后忽然展顏一笑，那笑容竟讓滿岸柳絮都為之一亮：“既蒙厚愛，敢不從命？”

但見他廣袖翻飛，三步并作兩步來到席前，急不可待的模樣哪還有半分仙風道骨？

李乾忍笑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剛注入夜光杯，便見那文士迫不及待地舉杯仰首。

“滋——”一聲清響，杯中酒已盡數入喉。

文士閉目咂舌，忽而眉梢飛揚，每一根須發都透著歡欣：“大宛紅！好酒！”

“你怎知曉？”高樂瑤驚得檀口微張。這酒是哥舒翰私藏相贈，除他二人外無人知曉來歷。

李乾亦是大為震動，即便是號稱“酒中國士”的哥舒翰，也未必能一品辨酒。眼前這人

文士忽地振袖而起，霎時間云氣自生。他負手望天，衣袂在柳絮中翻飛如鶴：“我李白飲遍九州佳釀，從未遇過不認得的酒！”

“李白？！”

李乾一口酒嗆在喉間，雙目驟亮如烈日灼空。手中夜光杯映著那張謫仙面容，恍惚間似見銀河傾瀉，萬千詩篇在柳浪間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