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暮鼓剛剛敲響,李乾為太子解圍的消息已如野火般傳遍皇城。
李林甫在相府聞訊,手中茶盞“砰”地砸在案幾上,碧綠的茶湯濺濕了紫袍袖口。
“備轎!即刻入宮!”
紫宸殿外的回廊里,高力士正捧著拂塵踱步。忽見李林甫疾步而來,那身紫金官袍在宮燈下泛著冷光。
“高公別來無恙。”李林甫袖中滑出個錦囊,遞過去時沉甸甸作響,“些微心意,權(quán)當(dāng)潤喉。”
高力士指尖一挑錦囊系帶,玉器相擊的脆響讓他眉梢微動。卻見這位內(nèi)侍監(jiān)突然將錦囊塞回,“李相可知‘前事不忘,后事之師’?”
“高公這是”
“三庶人的血,可還熱著呢。”高力士拂塵一甩,雪白馬尾掃過李林甫驟然慘白的臉。
李林甫如遭雷擊。十六年前那個雨夜突然在眼前閃回,被腰斬的廢太子李瑛、懸梁自盡的兩位親王、還有武惠妃臨死前抓著他衣袖的枯手當(dāng)年沾血的密旨,正是經(jīng)他親手?jǐn)M就。
宮墻外忽起秋風(fēng),吹得李林甫脊背發(fā)寒。
他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中衣竟已汗透。高力士的背影在朱紅宮門處一閃而逝,唯有那句誅心之言仍在耳畔回蕩。
營救太子一事雖幾經(jīng)波折,險(xiǎn)象環(huán)生,但終究功成圓滿,如今請命出征石堡城,想來應(yīng)無阻礙。
眼下只待哥舒翰進(jìn)京,共議兵事,便可上表請戰(zhàn)。
至于獨(dú)掌兵權(quán)之請,李乾心知尚非其時,自己根基未穩(wěn),此事斷無可能。
未料哥舒翰尚未抵京,安祿山卻搶先一步到來。更令李乾意外的是,此人此番入朝,竟是直奔王忠嗣舊部而來。
含元殿前,一條寬闊平整的御道筆直延伸,這便是赫赫有名的“龍尾道”。
百官上朝必經(jīng)此道,無不斂容肅立,步履莊重。唯有一人東張西望,不時咧嘴而笑,正是那安祿山。
殿內(nèi),李隆基端坐龍椅,不怒自威,天子氣度令人不敢逼視。
忽見一個渾圓肉球滾入殿中,定睛細(xì)看,不是安祿山又是何人?
這安祿山素得圣心,李隆基一見便龍顏大悅,連連招手道:“安卿!安卿!快到朕跟前來!”
“陛下啊!”安祿山一聲嚎啕,如聞霹靂,臉上驚喜之情,活似漂泊游子忽見至親。但見他身形一晃,竟如旋風(fēng)般飄至御前。
“咚!”
安祿山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跪倒,重重叩首,聲淚俱下:“陛下!可想煞臣也!”
這般言語,實(shí)在有失體統(tǒng),按律而言,本當(dāng)受罰。然而,群臣聽聞之后,卻好似充耳不聞,僅是微微皺眉,只因說話之人乃是安祿山。
“呵呵!”果不其然,李隆基并未放在心上,反而笑意愈發(fā)濃郁,問道:“安祿山,你緣何說出此等言語?”
“陛下,五日前,臣夜得一夢。夢中,陛下頭戴璀璨皇冠,身著威嚴(yán)皇袍,對臣言道:‘安祿山,去把那契丹狗的狗頭給朕取來!’言罷,陛下抬手朝北一指,剎那間,一道絢爛霞光直沖云霄,緊接著,一座虹橋赫然出現(xiàn)在臣眼前。臣當(dāng)即緊握橫刀,踏上虹橋,一路奮勇沖殺……”
“那后來呢?”李隆基興致大漲,高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