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她也懶得睜眼,索性就任由公孫沐折騰。
“有人要見你,車就停在燕宮之外,想來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惫珜O沐為瑾娘擦了臉,又拿起篦子去梳她亂蓬蓬的頭發,“我說你這進了趟宮,倒是惹來了不少的事?!?/p>
瑾娘苦笑:“我也不想這樣?!?/p>
公孫沐嘆息了一聲:“若人都有選擇的余地,誰不愿意稱心如意呢?”她為瑾娘將長發梳順了,本來想要挽個發髻,想了想說:“罷了,如今也不敢稱你是夫人,就這樣散著頭發吧。”
瑾娘下樓,果然見一駕裝飾簡陋的馬車停在燕宮前的樹蔭下,周圍都用黑色的帳幔罩著,只有馬夫站在車下。瑾娘有點慌,轉頭去問公孫沐:“這是要把我帶去哪里?”
公孫沐有些無奈地嘆口氣:“我怎么會知道。你還是上車吧?!?/p>
瑾娘沖著天空默默翻了個白眼,牛皮糖不管甩到哪里都是牛皮糖,甚至可能進化成口香糖不管不顧粘過來,該來的怎么都躲不過。車夫在一旁不住催促,瑾娘別無他法,只得上車。
胡亥坐在車中,他穿著件黑色的外袍,頸前掛了一串海貝編織的裝飾物,沒有束冠,見瑾娘上車,也不多理他,只命行車。
車行一路,兩人始終無話。胡亥表情嚴肅,不去看瑾娘,只盯著車廂中的某一點,甚至連半絲笑容也沒有,仿佛與他同車的不是瑾娘,而是一只霸王龍。
大約小半個時辰后,車在咸陽城中一處宅院前停下,瑾娘猜測,這大概是胡亥的私宅。
胡亥下車,她在后面跟隨著,從私宅側門中進去,七繞八繞,拐入了個別院。瑾娘望著胡亥的背影,十二三歲的男孩好像個子躥起來特別快,胡亥幾乎已經與她同樣高。也許再過兩三年,她就要仰視胡亥了。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樹,因為時至深秋,葉子已經落盡了。樹下擺放著坐席,胡亥入席坐下,示意瑾娘坐到她身邊來。
這時候,胡亥才正眼去看瑾娘,他的唇角帶著一絲奇異的笑,讓瑾娘心中惴惴不安。她不明白胡亥為什么要帶她來這里,度假py嗎?那胡亥為什么又是一副瑾娘欠了他錢的德性?
兩人入席坐定后,胡亥才拍了拍手。很快,兩名強壯的家丁挾持一披頭散發,大呼小叫的女子走進院中。瑾娘猛地坐直身體,睜大了眼睛,這名女子竟然是荷華。
當時她從胡亥在終南山中的別墅逃出來,也多虧了荷華給蒙嘉傳信。雖然證據能被銷毀的已經盡數被瑾娘所銷毀,但荷華這個人證落在胡亥手里,瑾娘恐怕也要倒大霉吧……
正想著,就聽見胡亥那邊冷聲說道:“主人之前,奴仆吵鬧不止,當割舌頭?!?/p>
荷華掙脫那兩名家丁,撲倒在地上,連連叩頭,帶著哭腔道:“公子饒命!公子饒命??!荷華不是故意要放走夫人的,荷華也有難處,公子饒過荷華吧!”她幾下頭磕下去,額頭馬上就見了血,糊了一臉,看起來煞是恐怖。
胡亥面不改色,只對荷華身后的家丁皺眉,家丁馬上將荷華從背后拎起來,一人解下腰間束著的帶子勒住荷華的脖子,迫使她眼球突出,舌頭伸出來,另一人拔出短刀……瑾娘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一聲不似人所發出的短促尖叫聲讓瑾娘不自覺地哆嗦了起來。
她撇過頭去,卻感覺有人走到她跟前,伸手扳過她的臉。這人的手很涼,瑾娘睜開眼睛,看到胡亥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她,目光中閃爍著殘忍。
“你害怕什么?宋瑾?!彼@樣問著。
瑾娘的目光錯過胡亥,見荷華癱在地上,頭發遮擋住了臉,只四肢在輕微抽搐,不知還能活多久,梧桐樹下滿都是血。
“殿下……”她張口,欲言又止。胡亥矮下身體吻住了她,毫無技巧可言的吻,甚至只是單純的啃咬,令人生厭。親吻的間隙,胡亥說道:“這個人私通外人,當斷其手足?!?/p>
瑾娘嚇了一跳,以為胡亥是在說自己,但隨后家丁就舉劍斬下了荷華的手足。血腥味中人欲嘔,瑾娘不斷躲閃著胡亥的吻,樹下渾身是血的荷華卻總躥入她的視線來。瑾娘整個身體幾乎都要向后翻倒過去;她想要嘔吐,卻連干嘔都嘔不出來。
胡亥抓住了她的頭發,瑾娘能清楚地能看到他的表情,他臉上那般比哭能難看的笑容。他頭也不回地對著兩名家丁下令:“這等廢人,留著頭有何用?把她的頭砍下來,給她家人送過去。”
這場殘殺發生得竟然如此之快,瑾娘幾乎都沒有反應過來,荷華已經化為倒落塵土的血肉。胡亥殺荷華,無非是因為荷華給瑾娘傳信,但是選擇在瑾娘面前這樣做,卻實在耐人尋味。
梧桐樹靜默地立在院中,胡亥手中仍然緊緊攥著瑾娘的長發,頭皮疼得幾乎要溢出淚來。然而瑾娘卻笑了,只是笑容并不比胡亥的笑容好看:“殿下是想要嚇我,還是要殺我?”
胡亥湊到瑾娘耳邊,輕聲問:“你想要怎樣呢?別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實我什么都知道。除了我父皇,我叫你怎樣就要怎樣……否則,荷華的下場,你是看到了的?!?/p>
瑾娘說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不痛快些,賜我一死。”
胡亥歪過頭打量她,好像在確定瑾娘是否在開玩笑,然后他半轉過頭去,讓家丁將利劍遞過來。劍上沾了荷華的血,滴個不停。胡亥奪過劍,架在瑾娘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