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維風說:“不是讓你幫我,我只問一件事,關乎始皇。”
作者有話要說:
☆、指鹿為馬
杜這個地方離咸陽并不算遠,車行一會兒也便到了,周圍皆是一片荒涼,只見遠處青色的山,近處有許多參天的古木。早有禁衛軍候在那里,人人手中持戈,戒備森嚴,將此地團團圍住,想來是將有大事發生。
瑾娘看著眼前的景色,卻一直在盤算著方才尹維風對她所說的話:“始皇之死,我私認為是有蹊蹺的,只聽聞你也隨他巡游,請你實話告知我,山陵崩究竟是何時。我只想知曉這個,你若告訴我了,必當重謝。”見瑾娘的神情有些訝異,他笑了笑,“你也別多心,我并不會做什么,更無反心。始皇對我有恩,如此而已。”
瑾娘想了想,模棱兩可地回答他:“妾身自然可以全部告知尹大人,只請尹大人助我一件事。待得了機會,我們再談。”
她本無意利用尹維風,但是天意讓尹維風在這輛車上。現在的朝中,瑾娘也就識得尹維風一人了,也許借助他的一臂之力,她就能永遠離開咸陽宮。
高漸離還在宋子城中等她。如果沒有高漸離,也許瑾娘早就葬身在了咸陽冰冷的泥土之下。她吃過許多的苦,仍然還活著,也是因為心中有高漸離。兩個人歷經磨難,最后總是要在一起的。
車馬在禁衛軍之前止步,眾仆人先下了車,走到一片樹林中。瑾娘欲下車,有侍女端著衣物登車道:“請夫人先換上禮服。”
瑾娘一看那衣服,紅色的芙蓉冠,藂羅衫,是妃嬪的服飾。瑾娘換上衣服后,猶覺得恍惚是在夢里。胡亥要立她為妃,曾幾何時,胡亥對她說過類似的話。胡亥說要造金屋給她住,胡亥說永遠不和她分開。許多年前被胡亥在手臂上劃傷的那道疤,像是哈利波特的傷疤一樣,忽然又疼起來了。
下車后,瑾娘瞧見胡亥已經戴上了冕旒,打眼一看,他還真有幾分像嬴政的。早有侍從為胡亥備好了坐席,支起傘蓋,胡亥在席中坐定了,也就親熱地招呼著瑾娘坐到他身邊,毫無隔閡的模樣,一如十年之前,兩人在中秋宴飲上相見。
如今卻早已不復當初,什么都變了。畢竟十年已經過去了。
已經是深秋了,烏鴉卻在樹上聒噪著,讓瑾娘手腳發冷。胡亥大概也察覺到了異狀,側過頭問她:“姐姐可是身體不適?”
這種情況,身體能適才怪了……瑾娘正色道:“妾身略感不適,請陛下容妾身回避。”
胡亥自坐上抓住了她的手,說道:“你不要走,等一下,我們一同返回咸陽。”
說話間,有禁衛軍上前來道:“陛下,囚犯已經帶到了,請您定奪。”胡亥仰頭看了看日頭,估計也是將近中午了,便略一頷首:“行刑。”
隨著一陣凄慘的哭叫聲,像是許多女子一起傷心哭號,撕裂了此地的空氣,將樹上的烏鴉都驚得飛了起來。禁衛軍押過來二十名身著白衣,披頭散發的女子,迫使她們跪在胡亥和瑾娘面前不遠處的空地上。這些女子年長的不過二十來歲,年幼的也只有十六七歲,有的面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有的卻在哭罵著,聲音刺耳。
瑾娘知道,這些人都是公主,胡亥的姐妹。昔日公主如今成了階下囚,又在這荒山野嶺被殺死,只因為她們生在了帝王家,而她們的弟弟是胡亥。瑾娘想要在這群公主中去尋陰嫚,無奈一排女子都低著頭哭泣,她也不知道其中哪個是陰嫚。
就算知道了,也沒有用。瑾娘救不了她,更不愿看她如此狼狽而落魄的樣子。
明知道徒勞,她還是忍不住側過來央求胡亥:“求陛下——”話未說完,又止住了,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求胡亥什么?求他高抬貴手,網開一面,放了這些公主?宋瑾又算是什么,說話能有這樣大的分量?
胡亥也不顧在場的眾多人,伸臂將瑾娘帶入懷中:“你害怕的話,就這樣偎著朕。”
瑾娘突發奇想,胡亥這樣做,是不是就像男孩子帶著女朋友去電影院看恐怖片,希望女朋友在驚恐的時候,撲入他的懷中?一國之君,還要玩這樣的把戲。而如今看來,這樣的把戲竟然是如此的……殘忍。
瑾娘抬起頭,仰望著胡亥藏在冕旒串珠之后的臉,語氣激動到近乎失控:“為什么要讓我看這些?荷華如此,公主也是如此。”
胡亥伸手,鉗住瑾娘的下頜,與她對視著。他的眸子發亮,讓瑾娘感覺到深不可測的恐懼。胡亥在她的耳邊低語:“朕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這樣做,也許這樣做了,讓你和朕都看到了,你就和朕一樣了。從此之后,你哪也逃不了,只能留在朕的身邊。千回百轉,你還是留在朕的身邊了。你是朕的,天下也是朕的。”
他說罷之后,對著禁衛軍一擺手:“行刑!”
在引頸受戮的公主中,忽然有一人尖聲叫了起來:“嬴胡亥!你害死父親,逼死大哥,屠殺兄弟姐妹,你這獨夫民賊!不得好死!”
隨著刀斧之聲響起,那公主也沒了聲響。深秋的天氣已經很冷了,瑾娘的汗卻shi透重重華服。那人是陰嫚。胡亥說過,他以前喜歡陰嫚,如果陰嫚不是他的姐姐,他就會娶陰嫚。
如今他安然地坐在這里,下令將陰嫚殺死。看著她死,他的神色也沒有什么變化。瑾娘渾身發抖,不自覺地想要遠離胡亥。時間過得很快,兵刃嵌入肉體的聲音聽多了,竟也覺得還沒有烏鴉的號叫更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