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瑾娘。讓你受我所累。”高漸離攥著瑾娘的手,他的掌心灼熱,語氣卻讓瑾娘從心里感覺到了冷,“到了咸陽后,想辦法逃走。不要管我。”
幾十個軍士押送,逃走談何容易。就算瑾娘逃了,她一人在咸陽舉目無親。又能去哪里?
車偏巧在此時停了下來,所以這一句話,瑾娘來不及回復(fù)高漸離,以后也不曾回答過高漸離。
所謂郵驛就是驛站,秦始皇統(tǒng)一后名之“郵”,也謂之“亭”。驛站chunxiazhijiao并不甚忙碌,且見是皇帝派過來的人,忙殷勤接待,燒水備飯,備數(shù)間干凈的房間供他們休憩。
瑾娘在驛站宿房中輕輕將昨天時高漸離給她的花環(huán)從頸上摘下。花瓣幾乎落盡了,也擠得變了形,蔫得可憐,恰如一夜之間瑾娘周遭的變故。
她洗漱之后,正準(zhǔn)備上床小憩一會兒,卻聽到門口喧鬧。
守在瑾娘門口的軍士說:“蒙先生,請不要讓小人為難。”
蒙肅的聲音道:“大哥,且行個方便,這姑娘是蒙肅故交,我不進(jìn)去,只站在這里,隔著門說兩句話就走。”
軍士不說話了。蒙肅清清嗓子,對著房內(nèi)壓低聲音:“瑾娘,我是專程跟你過來的。我的家業(yè)都讓下人打理,跟在后頭。我不放心你,先驅(qū)馬過來了。”
瑾娘不語。蒙肅又說:“瑾娘,你不必?fù)?dān)心,你家……你的父兄都沒有事,我會叫人多照顧他們。倒是你……”
聽聞家里沒事,瑾娘稍微松了口氣,卻還沒搭腔。蒙肅不肯放棄,猶說個不停:“瑾娘,我將你的筑帶在身上了,覷得空,我就給你。”
瑾娘本來躺在床上快要睡著了,聽聞這話,一個激靈又給醒了。蒙肅怎么可能去一個未婚姑娘的房中取走東西?八成是趁亂或者是……
蒙肅被守在門口的軍士轟走了。瑾娘睡了一會兒,睡得很不安穩(wěn)。夢見大火燒身,又夢見高漸離被人用菜刀砍死,最后夢見自己伏在一千塊錢的idi鍵盤上。
醒來后,繼續(xù)趕路;遇到城鎮(zhèn)和郵驛就在其間投宿,瑾娘只隱約記得他們經(jīng)過了三川郡同雒陽縣,其余地名,都忘了個差不多。她獨(dú)覺得山河千里,甚是荒涼。
下雨時,尹廠長常來車廂里避雨,卻不太搭理兩人,大約是不屑。逢至此時,瑾娘只好和高漸離隔著八丈遠(yuǎn),各自道貌岸然狀正襟危坐,車輪滾滾的聲音聽得人耳朵發(fā)痛。
尹廠長此人雖陰陽怪氣的,待兩人倒不算太差。大概是受秦始皇之命,也不好得罪了高漸離。只有一次,他和高漸離幾乎爭吵起來。
當(dāng)時,是尹廠長似笑非笑地對高漸離說:“你若一人進(jìn)宮,也沒什么,只惜還系著個娘子。”
高漸離本垂頭默然,聽聞此話突然抬頭,駁道:“長城下多少白骨,何妨多添我一具共娘子一具?”
尹廠長臉上僵了僵,隨后才陰冷笑道:“這話我不介意,但樂師也要看是和誰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