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漸離頗為驚詫地抬頭,那雙蒙著陰翳的眼睛“看”向瑾娘:“可當真?我并沒有聽說此事。再者,我和趙大人非親非故,他為何要助我們?只怕又不安好心。當時扶蘇公子被逐之事,我聽聞也是趙高所安排。”
瑾娘的心沉了下去。高漸離如此一說,整件事情越發彌漫著古怪的意味,趙高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真心幫助他們,把他們往死里坑倒是很有可能。她皺起眉,想了想宮斗劇中通常會出現的的情節,低聲道:“無妨。我們在宮中,陛下的腳底下,不被抓到把柄,諒他也不敢將我們怎樣。”
話音未落,高漸離居所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踹開,一個稚嫩卻不失威嚴的聲音自頭上炸響:“你們兩人真是好不知羞恥,在宮中又想行何事?”
瑾娘回頭一瞧,見是胡亥板著一張臉站在門口,身后跟著十幾名打著火把的侍衛。幾乎是一瞬間,她便頓悟……這果真是陰謀,針對她和高漸離的陰謀。或者說,是趁著她來的。
趙高先對瑾娘釋出誠意,瑾娘心有存疑,故來尋高漸離商榷,胡亥便趁著這時候將兩個人抓個正著。深夜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十幾個侍衛都看在眼里,何況兩人是故識,說是沒情況,只是討論交流音樂,誰會信?
在理虧的情況下,瑾娘和高漸離根本聲張不起來,只能任人宰割。
瑾娘望向胡亥的眼睛,大費周折演這么一出,他到底在圖什么?胡亥見瑾娘看他,到底是小孩子,本來強作出來的氣焰矮了三分,甚至不敢與瑾娘對視,只把目光挪向一邊。
高漸離不動聲色,雙手卻慢慢捧起他的筑,那張他灌了鉛的筑。瑾娘伸手攔住高漸離,隨后緩緩起身,與胡亥平視。她行了一個禮,言談之間并無不自然的神色:“殿下,夜已深,為何要盯著妾身一舉一動?”
胡亥支吾,說不出話來。
一個人分開圍在門口的眾多侍衛,大步流星走上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趙高。
“趙大人,”瑾娘開口,“若要殺我,不過碾死一只螞蟻般容易,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她不過是逞口舌之快,拖延時間而已。但是能拖多久,瑾娘也沒有主意。她暗嘆,未曾想著去害別人,只愛高漸離而已,偏偏卻被利用,落得如此地步,怕今晚是在劫難逃了。
“胡言亂語。”趙高冷冷道,責備地瞥了胡亥一眼,又回過頭對眾侍衛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將這兩人拿下?”
一聲令下,早有兩名侍衛走過來,擰起了瑾娘的手臂,手腕連心,疼得瑾娘倒抽一口冷氣。胡亥見狀,欲開口讓侍衛手腳放輕些,瞥見身旁趙高的臉色,又悻悻閉了嘴。
夜風冷得人發顫,瑾娘這才想起自己的外袍還丟在高漸離的房中。侍衛將她押到室外院中去,本來該在其中值夜的侍衛統統不見人影,卻早有一輛馬車在那邊侯著。瑾娘走到院中,并沒有見人將高漸離押出來。她心下了悟,原來這場陰謀只是針對她一個人,本來同高漸離無關,只是因為瑾娘太在意高漸離,而被趙高利用。
侍衛將瑾娘抱到車上去,車廂里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見。她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里,聽見車外面胡亥和趙高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