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樞看著凰帝,終究只是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她后背的傷還沒有完全好,用力一按還是會疼。夜晚時凰帝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總會有意無意觸到傷痕,起初痛得她一哆嗦,后來慢慢感覺就鈍了。
似乎心里有些東西在慢慢變質(zhì)。墨雨樞想不明白,她也就不想了。俞靈犀依然會在夢中出現(xiàn),但是他的身影卻越來越淡了,最后化成了一片白雪覆蓋的荒墳。但是墨雨樞知道,豳王造反,朝野上下都是一片要求廢后的聲音,甚至有要求凰帝殺了她的。
凰帝將墨雨樞抱進懷里,問她:你是愿意向著朕,還是向著阿召?
墨雨樞低聲道:當然是凰帝。
凰帝輕輕在墨雨樞頭發(fā)上吻了一下。她說:朕決不食言。就算瑤國易主,也要同皇后在一起。
她擁著墨雨樞許久,想象戰(zhàn)場上廝殺的慘烈景象,然而在皇宮中,卻寂靜得只有風從窗子吹進來的聲音。墨雨樞突然說道:凰帝,讓我去見豳王吧。我與他算是舊識,戰(zhàn)場之上,也許還有和談的空間。
凰帝嗤笑了一聲:阿雪,你沒有上過戰(zhàn)場,不要以為戰(zhàn)場上就像兩人對坐在桌子兩邊談話。你以為,你曾經(jīng)為阿召做過事,他就能心甘情愿退兵?
但是墨雨樞還欲分辯,卻被凰帝斬釘截鐵地打斷,朕不可能讓你涉險。
兩個人依然在椒房殿中等著,直到用晚膳時才去了長樂宮,隨時等待著前線傳來的消息。太陽漸漸西沉,叛軍依然和禁衛(wèi)軍僵持不下,且前線逐漸向王畿這邊移,距離王畿只有十里有余了。
凰帝終于坐不住了,命人進來為她更衣備馬,再行兵符,調(diào)遣上百精銳騎兵,整裝待發(fā)。
墨雨樞扯住凰帝的袖子,失聲問:你要去哪?
語甫出,墨雨樞才驚覺自己的語氣中已經(jīng)包含了這樣多的擔心,此刻毫不掩飾地都表達了出來。
凰帝回頭看著墨雨樞微笑。凰帝是冷美人,總在對墨雨樞她笑,嘲笑,譏笑,冷笑,殘忍的笑或者也如眼前這樣,溫柔間帶些悲涼:阿雪,我要親自去戰(zhàn)場上。
墨雨樞知曉自己無法改變凰帝的決定,她卻本能地搖頭。凰帝說:先祖戎馬一生,朕是達不到他們那樣的程度,但也不能在宮中枯等。凰走近墨雨樞,在墨雨樞面前蹲下來,握著她的手,仰視她:阿雪,我的閨名叫阿凰。
墨雨樞想起來她小時候養(yǎng)的狗也叫阿黃,想笑,鼻子卻發(fā)起酸來。她不會再哭了,自從在俞靈犀的葬身之處痛哭之后,她仿佛哭盡了一生的眼淚,再也留不出一滴眼淚了。
阿凰。她叫了一聲,感覺在叫以前養(yǎng)的大黃狗。
當著長樂宮中許多侍人的面,凰帝捧住墨雨樞的臉,俯身吻了下去。胭脂的香味被窗外的風吹散了,墨雨樞心中忽然生出一片了無邊際的悲涼來。她害怕起來,凰帝也會像俞靈犀那樣,與她告別之后,就再也沒回來。但是她不能說出來,畢竟凰帝要去的是戰(zhàn)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