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為什么當她幻想凰帝戰死沙場的情景時,會突然想要流淚
既然墨雨樞是瑤國的皇后,為皇帝分憂,也是應當的吧。
初二的晚上,月亮只有一牙新月。墨雨樞坐在輦車上,讓人撤去了傘蓋,周遭點起了幾十支火把,倒襯托得墨雨樞比天上的月亮更為光彩照人。
戰場上,雙方膠著不下,此刻已然休兵,各自以山嶺為界,安營扎寨。凰帝親自上陣,本來就已令士氣大增,誰知道皇后也緊接著趕過來,兵士不由一陣嘩然。
凰帝倒有些哭笑不得地出營去迎接,親自將墨雨樞從輦車上抱下來,故意沉著臉,擰住她的臉頰問:阿雪,為何不在宮中好好呆著,過來讓朕分心?
墨雨樞本來是想說關心擔憂一類的話,面對凰帝時,偏又一個字都講不出來。
安營的地方是在山腳,新月掛在山頭,隱隱能聽到流水的聲音,四周卻是黑魆魆的看不清楚,墨雨樞本來有些害怕的,然而凰帝在她身邊,她也就不怕了,所以乖順地將頭倚在凰帝肩窩,閉上眼睛。她突然感覺到安心,即使叛軍只和他們隔了一個山頭,即使這里遠離了王畿和皇宮,即使她偶爾想起俞靈犀的名字,也依然安心。
凰帝嘆了口氣,一肚子責備的話,也不好說出來了。她將墨雨樞抱進營帳中,屏退了其中的人,才對墨雨樞說道:你且留在這里,不準給朕亂跑。朕隨后便要率兵偷襲叛軍營地。
墨雨樞一愣:偷襲?
凰帝站起身,腰背挺得筆直,連同笑起來的模樣都是絕代風華:他們昨天就開始南下宮城,疲憊了一整天,此刻偷襲,再好不過了。而且,凰帝看向墨雨樞,眉眼里含著笑,皇后在這里等著朕,朕怎能辜負了皇后。
墨雨樞主動伸出手臂,抱住凰帝。凰帝身上的香味淡了一些,多了些鐵甲的味道。墨雨樞低聲說:請凰帝一定要平安回來。
凰帝像是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回擁住墨雨樞,微微低頭,湊在她耳旁小聲而鄭重地說:即使是為了對你的承諾,我也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
估算時間已經是快至子夜了,凰帝和將軍帶兵向敵軍安營扎寨處進發。墨雨樞獨自留在營帳中等待,心中惴惴不安。忽然有值夜的士兵來通報,敵營有人自稱是墨雨樞的故友,想要見她。那人還送來名帖,墨雨樞一看對方是裴蘅,雖然疑竇頓生,但還是讓她進來了。
裴蘅穿著一身粗布衣服,身旁還跟著名隨從。裴蘅進帳后,態度十分恭謹地在墨雨樞對面坐下,稱她為皇后,隨從就站在燭火照不到的陰影中去。
墨雨樞心里打鼓,也不知道裴蘅是來找她干什么的,總不會是勸墨雨樞退兵?可是墨雨樞手中并無兵權,勸也沒有。她只得干笑著寒暄道:倒是許久沒見了。你是怎的知道我在這里?
裴蘅的笑容也十分勉強:猜的。她遲猶了一下,又道,雨樞,有些事情想與你密談,能否請別人先回避一下?
墨雨樞略一思忖,叫帳中的人都退下了。她直覺裴蘅并不愿傷她,而且這次來見她很有可能是為俞靈犀的事情而來。也或者是見到凰帝后,墨雨樞連膽子都大起來了,以前躊躇半天也不知該不該做的事情,現在統統都敢做了。
見帳中只余墨雨樞,裴蘅和隨從三人了,那隨從自己從黑暗中走出來,湊近燭光。墨雨樞看清楚他的臉,險些跳起來:豳王!
豳王竟然敢混進王畿軍的營寨中,膽子真夠大的。墨雨樞愣了半天,不知道以豳王副官的身份,自己該對他行禮,還是以瑤國皇后的身份,等豳王向自己行禮。后來她又想,這些都不是重點。如果此時墨雨樞喊人進來將豳王抓起來殺掉,這場叛亂不就如此平息?
然而墨雨樞終究不會這樣做的,畢竟,有十余年了,豳王都是她的君上。
豳王倒是自然一些,在墨雨樞對面坐下來,姿態隨意地詢問道:這些日子來,墨愛卿過得可還好?
墨雨樞半垂下頭,發飾的陰影投在臉上,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托了豳王的福,過得很好。
豳王自己拿起案上的茶杯往茶杯中倒水,裴蘅見狀,知趣地侍立一邊。豳王端起茶杯聞了聞,卻沒有喝:也是,皇后怎么說,都要比本王手下的小官吏要來得好。只可惜俞靈犀沒能耐了。
聽聞俞靈犀的名字,墨雨樞稍微抬了下頭,卻沒有什么大的波瀾:靈犀去世也有一年了。她又自嘲似地笑了一聲,嫁不成俞靈犀,卻陰差陽錯地成了皇后,誰知道是禍是福呢!豳君這一回涉險來見墨雨樞,到底是為了什么事?
豳王盯著墨雨樞的臉好一陣子,緩慢地說:本王是來帶你走的。
墨雨樞搖頭:豳君抬愛了。墨雨樞這一走,麻煩豈不更大。請豳君回吧。
兩人說著,忽然聽到帳外有些騷動的聲音。墨雨樞站起身掀起營帳的簾子一看,只見山頭上放起火來,火光沖天,映得半面山坡都亮了。因為營寨中并沒有留太多的人,火燒得正熾,墨雨樞無處詢問是發生了什么事情。豳王不知何時踱到墨雨樞身后,沉聲道:那是本王的營地被燒,本王敗已是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