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老的法爾斯頓家族那盤根錯節的譜系之中,近親通婚早已不是羞于啟齒的秘密,而是一條世代傳承、泛著冷光的血色鎖鏈。
但雙胞胎兄妹結為夫妻的事,在家族漫長的歷史中,還是頭一回。
對卡希亞而言,她無法忍受自己的哥哥卡修斯,這個僅僅比自己提前幾分鐘出生的家伙,能夠順理成章地戴上王冠,身居萬人之上,而自己卻只能窩在一邊,守著一片領地,當個沒多少話語權的公主,淪為王權的點綴。
他們曾骨肉相連,曾共享著同一個子宮,憑什么卡修斯卻能高她一頭。
剛滿二十歲的卡希亞,并沒有多么遠大的政治抱負,她只覺得xiong口的火比壁爐里的碳塊還要灼人,這股從五臟六腑里燃起來的烈焰,將她的理智與禮儀燃燒殆盡。
所以她等下要做的事,與童年時期在城堡花園里,雙眼因激動而泛紅,執拗地與卡修斯爭奪那個獨一無二的玩具時的舉動別無二致。
對于卡希亞突然闖入御前會議的行為,她的父親諾伯特表現出了罕見的寬容。
隨后,諾伯特直接敲定了卡希亞與卡修斯的婚事。
“陛下,卡修斯應該娶我的女兒!”原本還趾高氣揚的葛文公爵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葛文公爵緊咬著牙關,一字一頓地從齒縫中擠出抗議,那壓抑的怒意伴隨著沉重的呼吸,混著空氣一起被他吞食入腹。
諾伯特微微歪著頭,目光似有若無地飄向自己的叔叔,那眼神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令人捉摸不透。
他摸了摸無名指上那枚沉甸甸的祖傳鐵戒,那是繼位時,父親親手為他戴上的,如今他的決定,不過是給這枚戒指又鍍了層血的光澤罷了。
這是報復。
是對那個人的報復。
“不要讓我們的孩子和我們一樣。”她決定離開前這樣告訴他。
好笑的是,他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一直遵守著,直到現在。
他發現自己終究是做不到。
做不到不恨她。
穹頂的水晶燈在隨風搖晃,繁復的燈棱折射出跳躍的光斑,映照著議事廳墻壁上那一排排法爾斯頓家族的浮雕紋章。那些盤踞的荊棘玫瑰在明滅的光影中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著,窺視著。
諾伯特看著叔叔鐵青的臉,此刻,他語氣散漫,帶著一絲玩味,輕飄飄地拋出一句,“你是在質疑什么嗎?親愛的叔叔。”
迫于身份壓力,葛文公爵縱然心中怒火滔天,也還未愚蠢到試圖做出什么魯莽大膽的行為。
議事廳一側的巨大黃銅火盆適時地“噼啪”爆開幾顆火星。
在那刺耳的聲響里,葛文公爵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間的腥甜,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壓低了聲音,為自己剛才的情緒激動表達了歉意。
隨后,會議上的其他成員立刻心領神會地岔開話題,討論起邊境的稅收問題。這件事如同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短暫的漣漪后,便無聲無息地沉入了水底,似乎從未發生過。
午后的陽光透過彩色玻璃窗灑進卡希亞的臥室,在地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卡希亞站在落地鏡前,正在試穿王宮裁縫送來的禮服,身后的束腰剛剛解開一半,一股冰涼而迅疾的風便驟然襲來。
伴隨著“砰”的一聲巨響,臥室的門被人猛地踹開,帶著凜冽的寒意,直直地吹到卡希亞赤裸的肩膀上。
她知道自己的哥哥會怒氣沖沖地跑過來找她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