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理刑百戶孫千岳帶回的“證物”擺在魏忠賢案頭。賬簿殘頁上的“昆記通兌”和大宗軍火物資記錄,尤其是那封偽造得極具陜北味、蓋著狼頭印的通匪密信,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上!
冷汗瞬間浸透魏忠賢的后背。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捏得發白。
“你好狠!”他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幾個字。哪里是什么意外收獲?
他如果不動手,崇禎可以治他包庇逆黨之罪;若動手太狠,又會成為眾矢之的。
更絕的是那些證據半真半假——張昆確實貪腐,但通敵罪名很可能是偽造的,這才是最要命的。
不立刻勒緊張昆的脖子,這絞索下一刻就會套上他自己的項頸!
魏忠賢猛地抬頭,眼中兇光爆射,再無半分猶豫:
“調兵!封了通州‘隆盛商行’!目標:張昆和他的庫房!凡有阻攔,格殺勿論!記住!”他聲音嘶啞,帶著決絕,“此案,是咱家深挖細掘挖出來的大案!是東廠為萬歲爺、為江山社稷拔除毒瘤!”
與其說命令部下,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定調、搶功、撇清!
大隊廠衛鐵騎席卷而至?!奥∈⑸绦小眻怨痰拇箝T在重槌下轟然倒塌。魏忠賢的命令得到了最冷酷的執行。張昆豢養的亡命徒雖試圖反抗拖延,在絕對的力量和迅速被剿滅殆盡的慘烈抵抗下,瞬間瓦解如同螳臂當車。張昆本人如同待宰的雞鴨,剛出后門便被埋伏的緹騎按在地上鎖拿。整個抄家過程,粗暴、高效,帶著東廠特有的血腥冷酷和掠奪性精準。一切喧囂都被牢牢圈禁在高墻之內。
當工棚改造的秘密“西庫”被撞開夾壁,那閃爍的金光銀海和幽冷的十二門佛郎機炮暴露在火光下時,現場死寂了一瞬,隨即響起壓抑的抽氣和狂喜的低吼。
清單快馬送入宮中,朱由檢的目光死死釘在白銀和黃金的數字上,緊繃的心弦終于松開一絲——軍改的燃料,夠了。
通州港抄家案塵埃落定。張昆被鎖拿下獄,其掌控的“隆盛商行”內搜刮出的金山銀海(白銀六十八萬兩,黃金一萬五千兩)及簇新的佛郎機炮十二門,盡數沒入內帑。
王承恩!即刻生火開爐,鑄造銀錠!每錠重五兩,其上精雕細琢龍紋圖騰,背部鐫刻時光印記,銘記此刻。
此銀錠非同小可,實為克敵制勝之關鍵所系!即刻著手鑄造,萬勿有誤!三日之后,于豐臺大營之中,朕欲以此龍紋熠熠之銀錠,重犒三軍,提振士氣,共赴國難!
如此,一番話語落下,威嚴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決斷,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壯闊篇章。
銀作局內,爐火熊熊,映紅了半邊天際。張昆那來路不正的財富,在這熾熱中化作了涓涓銀流,緩緩注入精心雕琢的精鋼龍紋模具之中。
時光在爐火的噼啪聲中悄然流逝,數日之后,首批銀錠終于破爐而出。它們在陽光下閃耀著凜冽的銀光,每一條紋理都清晰可辨,宛如真龍盤旋其上,散發著不容侵犯的威儀與肅殺之氣。這些銀錠,不僅是財富的象征,在未來將靜靜地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
當第一批盤踞著五爪金龍的嶄新銀錠送到魏忠賢案頭時,他枯瘦的手指捻起一枚。
銀錠散發著沁人骨髓的寒意,其上雕刻的龍形圖騰,在昏黃燈光的映照下蜿蜒盤旋,透出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恰似那位少年天子心中日益膨脹、堅定不移的決意,無聲地宣告著他的權威與成長。
魏忠賢嘴角扯起一絲細微的弧度,陰冷而怨毒?;实巯胍札埻T錢,收服軍心?
他取過那根細得幾乎看不見、淬過幽藍藥水的探針。
運指如電,精準地刺向龍身下方、一片不易察覺的逆鱗花紋陰影處。針尖舞動如飛,留下一個肉眼難辨、卻在他心中無比清晰的印記——“彳昆”(行昆)。這個字微小到仿佛只是鑄幣時龍鱗上的一點天然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