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心頭一緊,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蟒袍,面皮白凈,身材高大的老太監(jiān),邁著看似恭敬實則沉穩(wěn)的步子走了進來。他臉上堆著無可挑剔的笑容,跪下叩拜:“老奴魏忠賢,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洪亮,一絲顫抖也無,反而有種莫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朱由檢手心全是汗。他知道,這是考驗演技的時候了。不能露怯!必須鎮(zhèn)住這條老毒蛇!
“平身吧,九千歲。”朱由檢強作鎮(zhèn)定,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沉凝有力,“朕初登大寶,萬事懵懂。先帝臨終前對九千歲贊譽有加,言九千歲乃國之柱石。如今遼東建奴兇頑,陜地流民四起,九千歲可有良策?”
他故意拋出了最頭疼的難題。
魏忠賢臉上笑容不變,心中卻是一凜。這小皇帝,看著年紀(jì)不大,說話卻開門見山直指要害,有點不一樣?。∷砀土它c:“萬歲爺憂國憂民,實乃萬民之福。老奴以為,當(dāng)務(wù)之急,是穩(wěn)定朝局,開源節(jié)流?!?/p>
朱由檢心中冷笑:老狐貍,凈說廢話!他話鋒一轉(zhuǎn):“穩(wěn)定朝局?朕聽聞宮中內(nèi)外,九千歲執(zhí)掌得甚好。這‘開源’嘛…”他故意拉長了調(diào)子,目光銳利地掃過魏忠賢,“聽說有些人貪得無厭,家中金銀堆成了山?”
魏忠賢心里咯噔一下。這小皇帝啥意思?要拿我手下開刀?還是敲打我?
他面上不動聲色:“些許碩鼠,萬歲爺放心,老奴定當(dāng)嚴(yán)查嚴(yán)辦!”
“好!”朱由檢等的就是這句話,“那就勞煩九千歲替朕清理一下這些蠹蟲!查抄所得,全部充實內(nèi)帑(皇帝私人金庫)。遼東將士的餉銀還指著它呢!”他盯著魏忠賢的眼睛,“九千歲辦事,朕放心得很。你辦事得力,朕心里有數(shù),自然能安坐江山。可要是…”
他沒說下去,但冰冷的眼神傳達了一切:我要錢,你辦事,辦好了一起活,辦砸了…一起玩完!
朱由檢故意身體微微前傾,袖中的手臂不經(jīng)意地拂過龍案邊緣?!芭距币宦曒p響,一個似乎是不小心帶出的細(xì)小紙卷掉落在魏忠賢腳邊不遠的地上。
魏忠賢眼尖,在起身謝恩的瞬間,眼角余光飛快地掃過地上的紙卷。那上面似乎是用朱筆畫了個箭頭,指向一個名字…后面還潦草地寫著一個字——“克”?
克?克扣?還是克星?
魏忠賢心頭狂跳,難道是哪個手下克扣了什么重要東西被皇帝知道了?還是說…這個名字的人就是我的克星?他不動聲色地彎腰,借著整理衣袍的機會,極其自然地將那小小的紙卷入袖中。
“老奴遵旨!定不負(fù)圣恩!”魏忠賢的聲音比剛才低沉了幾分,那份游刃有余的氣勢似乎被那不知名的小紙卷扎破了一點裂縫。
看著魏忠賢躬身退出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朱由檢才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濁氣,后背的冷汗幾乎把中衣都浸濕了。第一步,險棋,總算走完了!那個紙卷上的“克”和他故意露出的名字,是他精心挑選出來的、魏忠賢手下負(fù)責(zé)京營糧草轉(zhuǎn)運的小角色名字!一個心理暗示的鉤子,已經(jīng)扔出去了。接下來,就是等著收“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