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王叔,各位叔伯兄弟!路上辛苦!正月里皇上設宴,大家齊聚一堂,這才是正經大事!管他別的做什么?”
他笑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細縫,“安生吃好喝好,皇上一高興,興許今年的祿米還能多賞幾成呢!這可是正經事!”
蜀王素來以讀書講理聞名宗室,此刻他掀開轎簾一角,并未急著下車。
“叔王,”一個年輕些的郡王擠到他轎邊,臉上帶著旅途的風霜和少年人的浮躁,
“您瞧魯王伯和福王伯他們說的……”聲音里裹著不安。
蜀王緩緩放下轎簾,淡淡的聲音隔著暖簾傳出:
“車到山前必有路。多看,少言。走吧。”
除夕夜的大宴設在了規制宏大的保和殿。
崇禎帝朱由檢端坐在正北九龍寶座上,他舉著金樽,聲音清朗沉穩,說道:
“今日除夕夜,骨肉至親難得齊聚一堂。值此辭舊迎新之際,朕心甚慰!請諸位宗室長輩、兄弟,共飲此杯,愿大明江山昌盛,祖宗基業永固!”
“陛下隆恩,臣等叩謝!”
殿下幾十位親王、郡王及他們成年的子弟,無論發福的還是瘦削的,年邁的還是年輕的,齊齊起身,捧著酒杯躬身行禮。
不少人順勢發出幾聲刻意輕松的感慨:“是啊,難得!難得!”
氣氛在酒精和皇帝主動釋放的善意下略微松動了一些。
幾輪酒下來,看著氣氛逐漸緩和。
崇禎看似隨意地將手中金樽擱在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年輕的皇帝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笑容溫和了些,
“想想咱們自己。各位都是太祖血脈,天家貴胄,生下來便有爵位尊榮,享用不盡的祿米。可除了安享祖宗福蔭,為這大明江山,為列祖列宗爭光的功業呢?”
那些藩王宗室臉上的笑意瞬間僵硬如石。
福王臉上的圓潤笑容褪盡了血色,手里的酒杯一顫,幾滴殘酒濺灑在他華貴嶄新的袍袖上。
魯王更是瞪大了眼,渾濁的瞳孔里先是不敢置信,似乎想到了崇禎接下來要說什么,張開嘴想說什么,喉嚨里卻只發出幾聲粗重的“嗬嗬”聲。
一些年輕的宗室子弟則完全懵了,茫然失措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或祖父,不明白宴席怎么忽然變成了訓話堂。
崇禎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目光最后落在一旁不動如山的蜀王身上。
蜀王面色依舊平靜,只是握著筷子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皇家子弟就該頂天立地,憑本事吃飯!既然都是朕的好兄弟、好侄兒……”
他的聲音不高,穿透滿殿死寂,“給朕,給這大明江山,一點一點的!干出個樣來!”
“朝廷打算實行升等世襲制度,升等世襲制度實行之后,不同于之前,所有宗室所生的子女,除去嫡長子,一生下來也只是最低級的奉國中尉。”
“奉國中尉的兒子生下來則被剔除供養宗室制度之外。”
“陛下!”一個年紀最長、滿頭銀發的老郡王顫巍巍地站起來,老淚縱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祖、祖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