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個兒說著也不禁失笑,搖了搖頭,嘆道:“嘿,現(xiàn)在想想,多是家中慣得我乖張如此,如今要改這脾性,卻也改不過來了。”
周芷若聽她說完,心想:果真是個嬌縱放肆的姑娘,從小便霸道到了不得,她這下是越親近我,越將我當作她的物什,同她大哥一樣,要占著霸著,不許旁人來動得一動,惹上這么個小妖女,真不知我該歡喜還是叫苦。當下輕輕一嘆,說:“你拆散了你哥哥的姻緣,那你哥哥就不著惱、罵你不聽話嗎?”
趙敏笑道:“哥哥才不舍得罵我。我后來想一想,其實也不怪那女子怎樣,卻是我自個兒脾氣古怪,倒是很對大哥不起,往后他若有可意的姑娘,我必頭一個去替他提親。”
周芷若聽她訴說闔家安樂之事,心中不禁感懷,想起自己伶仃一人,世間上已是舉目無親,不由道:“趙姑娘你一家和睦,又有父兄愛護,可真令人生羨。”
趙敏聞言一愕,撫弄酒杯,半晌不語,提起酒壺又斟了兩杯酒,緩緩說道:“周姊姊,我問你一句話,請你從實告我。”
周芷若看她忽然低落,不知究竟,便道:“你說。”
“我在綠柳山莊時聽你說過,令尊令堂皆因元兵早逝,令兄亦是死于朝廷之手,那要是……”趙敏頓了頓,還是道:“要是我也將你師父師姊殺了,你待怎樣?”
周芷若吃了一驚,道:“趙姑娘你雖也是替蒙古人做事,但幾番相處下來,你非但不曾加害,更援手擋下七王爺?shù)臍⒘睿迫舾屑つ阋膊槐M,好端端的,你又怎會要殺她們?”
趙敏道:“那若真的是我下殺手呢?”
周芷若蹙眉想了想,道:“師父師姊是我在這世上僅存親近的人,你若是對她們動手,那定也是迫于朝廷、被逼無奈……”
趙敏又追問:“那你會對我怎樣?是不是要殺了我替她們報仇?”
周芷若心頭茫然,竟一時無法可想,只說:“我不知道。”
趙敏道:“怎會不知?你不肯說,是不是?”
“失去親近的人,我定然哀傷痛苦,可倘若兇手是你,你亦是無可奈何……我卻真是不知。”周芷若搖了搖頭,兀自想了一陣,又道:“但有一點,我已不能再當你是朋友了。”
趙敏見她說得誠懇,笑問道:“你不是不喜歡我這替蒙古人賣命的奸險小人嗎?怎么,難道你現(xiàn)下當我是朋友了嗎?”
“趙姑娘,你的心腸不壞。”周芷若嘆了一聲,道:“假如我心中恨你,也不跟你同坐在此處喝酒了。”
趙敏聽了這話,眼底亮色一閃,卻又幽幽嘆了口氣,面露愁容,道:“既然你拿我當朋友,那我也算是你親近的人,要是換作我明天死了,你心里怎樣想?”
周芷若聞言心中一震,若說趙敏這么個活生生的人,明日便要與自己陰陽兩隔,只想一想,已自覺承受不起,她嘴唇動了動,澀澀于懷,只吐出四個字來:“破琴絕弦……”
破琴絕弦。
趙敏愣了一愣,接口道:“鐘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復鼓琴,以為世無足復為鼓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