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嘆了口氣,她把雙足又放回錦凳上,人也坐直起來,說:“周姊姊,你自有漢人的一身凜然大義,我也有滿腔鴻鵠抱負,各為其主,這本是兩相難全之事,但卻還不是最為難的。”
周芷若怔怔凝著她,心想:這人究竟還瞞了我甚么,竟如此不敢講、不便說。思及此,話里不由澀然:“趙敏,你還有甚么是瞞住我的,倒不如一并講了罷。”
“周姊姊果然聰明。”趙敏慨嘆一句,搖搖頭,輕聲道:“我自也想坦坦蕩蕩,恨不能剖心挖腹,與你赤誠相交。只是我這人貪心,想多與周姊姊好好說一陣話,那些煩難……暫且拋諸腦后罷了。”
周芷若越發(fā)心慌。“那是甚么天大的難處?”
趙敏淡淡道:“眼下……我還不能同你講的。”
周芷若動唇欲語,忽然有人推開殿門,走了進來,她朝座下望去,見是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待人走近,方看清這人她竟是識得——
“阿大?”趙敏也微一吃驚,“是出了甚么要緊事,竟不及在外通報?”
“主人……”阿大風塵仆仆,正要回稟,看到趙敏身旁的周芷若,又垂首喚了一聲:“周姑娘。”然后才低下頭,眉一皺,道:“主人,屬下確有緊急之事,需得馬上稟報。”
趙敏倒顯得鎮(zhèn)定得多,雖然她見阿大著慌如此,想必并非小事,卻還是說:“甚么天大的事,你也先將周姑娘送回去再說。”
阿大雖然心急,但聽從主人之命,回了一禮,便朝周芷若相請。
“不必了。”周芷若已站起身,青衣曳地,被燭光一照,映著殿中黑曜石的地階,竟瞧出淡淡一層薄灰來。且聽她淡淡道:“趙姑娘勞神大事,不必相送,我自認得回去的路。”
趙敏的臉色一僵,心知周芷若一片誠心好意,卻不得交心相待,難免著惱,但自己確又實有難言之隱,不好挽留,一時糾結,卻見周芷若本兀自低頭行了幾步,又忽然轉過身來,怔忡喚了一句:“趙敏。”
看過去時,周芷若側頰曲線柔和,只眉梢泛著凜冽,遙遙在望,恰似蟾宮冷月,欺霜傲雪。
“你說得不錯,下回再見面時,難保你我便不能似此番這樣并坐相談。”周芷若說著微微一笑,眉目也溫柔了幾分,嘴唇一動,道:“不過……我已然記得今日的趙姑娘。”
趙敏聞言,心被猛地一揉,卻見周芷若已轉身而走,那背影伶俜,漸漸小了,最終化作一個墨點,融在遠處無聲的夜色中。
她不知不覺,竟也跟著這背影走出步子,從高座之上,站到了殿門旁。
自廊間灌進的風呼嘯而過,殿外懸掛著的籠燭被風勢激得忽明忽暗,燭影猶似天上浮云,一片片往趙敏臉上掠過。
“主人……”阿大終是忍不住喚了一句,趙敏才恍恍惚惚,兀地回過神來,揉了揉太陽穴,語氣虛弱道:“有甚么緊急之事,說罷。”
阿大躬身道:“七王爺一黨今日在朝堂之上,有心同皇上諫議,要……要下旨將六大門派……盡誅。”